卫军的父母,早在许多年前就已过世,他无牵无挂,才成了做卧底的最佳人选。警察那边收回了他的尸体,沈易在那天,躲着我偷偷出去了一趟,我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也没有揭穿他。之后的几天里,警局那边给卫军办了葬礼,立了功勋,可褒奖再多,人也终究是没了。
我从周岩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葬礼的当天,卫军的女友以未亡人的身份到场,在他的穿着警服的遗像面前崩溃的大哭。
关于在旅馆里的那场混战,赵嘉齐说,Bill把Eile送过来,本就是个阴谋,他想谋取更大的利益,才让Eile待在沈易身边,在趁人对这个孩子没有防备的时候,更多的得到沈易手里的消息,只要能握到他的把柄,Bill就能在下一次的合作中不断的与他压价谈条件。
Eile一直住在赵嘉齐的家里,赵嘉齐是整个百乐离沈易最近的人,旅馆的位置,沈易做什么他自然全都知道,而且他那里有很多关于隆升和百乐的重要资料。事情发生的当天,沈易给了他一张旅馆周围的方位图,还有一份新旧毒品在市价利润、纯度稀释等各个方面的对比条目,赵嘉齐把东西好好地收了起来锁好了。可Eile不知怎么拿到了一把自己配置的钥匙,开了锁刚好拿到的就是这些东西,在试图逃到码头,联系他们的接应人回泰国的时候,在酒吧街撞上了磕了药的于轩。
之后的事情便不需要再多做解释,于轩是认识Eile的,而Eile的性子本就不像混江湖的人那般强硬,他在于轩的手下,甚至不需要动什么刑,几句话就会为了自保把对方出卖。
于轩死在了过量的毒品和大量的失血烧灼中,他的势力一散,百乐对他的地盘几乎全盘接收,在他们的圈子里,没有人敢对此有任何异义。
于轩的那些手下,能散的全散了,陈锐挑挑拣拣留下了一些,樊明绕了一圈,最后还是带着几个兄弟被陈锐分了回来。
卫军的家乡离这里大概有个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我收拾了很多东西,帮沈易多拿了几件厚衣服,北方的天气本就到了冷的时候,加上他现在这个样子,万一生病了,人会更难受。
沈易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在床上看着我走来走去,有点头疼似的躺下了,背对着我蜷缩着身子。
我把衣服装好,又放了两条毛毯,口罩和围巾也带上了,加上我为了缓解他的一些症状去托人买的些药,拿了个登山包整理好放了进去。
我站在收拾好的行李前,想了想,鬼使神差的拿出了沈易给我的那把枪,装上子弹,塞到了背包内部的小隔层里,做好了措施让里面的东西尽可能的不会碰撞到。沈易说过这枪的安全度比别的更高,所以我想只要外部不受到大的撞击,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在外面万一遇到什么事的话,是个保障。
我抬眼,看沈易发冷的抓紧了自己的手臂,心里一紧,跑过去帮他掖被子,可他身上却是在出汗,我去拧了条毛巾来给他擦脸,手刚伸到他面前,他像受了惊似的,打掉了我的手,抱着自己离得很远,看我的眼神满是防备,好像我会伤害他。我不知道他现在眼里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只能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沈易已经靠在了床角边,在往后退一退就会掉下去,我担忧的看着他,他就好像身边有什么东西似的,作出了挡避的姿态,疯了一样慌乱的想要从那团虚无中逃离。
我再也忍不住到他身边,死死地禁锢住他,在他耳边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硬把我反压在了床上,我的腰在床头的桌边蹭了一下,吸了口冷气,扳正他的脸,说:“你好好看看,沈易,我是乔绫,这是在我们的家里,这里很安全,你忘了吗?”
沈易勒紧了我的脖子,我肚子上挨了他一拳,疼得我直想吐,在他想要拧断我脖子的时候,抱住他往一边滚到了床下,我护住了他的头,自己的背先摔在了地上。好在床不高,下面又铺了地毯,我除了吓了一跳,没有觉出疼,松了口气。
“易……”我喉间滚出这一个字,抱紧他不让他动,拍着他的背,安慰般喃喃的说:“别怕……会好的……你能做到的,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
我呢喃的说着,沈易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身上发烫,汗水打湿了衣服。我抱了他没一会儿,他忽然痉挛一样,抽搐了两下,随即推开我咬住了自己的小臂,扯开了衣服,右手挠破了自己胸口那个弹孔旧伤处,想要把它重新撕出个洞来似的。
我一惊,慌忙的找到了昨晚帮他的绳子,想把他重新绑起来,可他却抓住了我的手,嘶哑的说:“为什么要提前开枪?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杀了小智!是你杀了我的家人!”
我登时愣在那里,惊愕的看着他。
沈易眼里的杀意忽然又消失,低下头,像在找着什么东西,又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泄气的垂下手来,良久,又说:“我会走,让阿岩留下,我愿意跟爸走。”
他眼里满是失落,无助的像个被抛弃的孩子。
我试着到他身边,覆上他的手,轻声说:“你哪里也不需要走,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阿岩的话,就让他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我只是劝慰,不可能真的让周岩过来。
沈易懵懵懂懂的样子,试着伸手碰了碰我,我握紧他,他很小心的到我的身边,把头靠在我怀里,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颓丧的垂下眼敛,说:“我不想走……”
“没有人让你走。”我轻轻顺着他的头发,像他安慰我那样。
他闭上了眼睛,带了点鼻音,说:“我只想做我自己,他不是我。”
我听不懂,却还点头,应道:“好,就做你自己。”
沈易沉默,我说:“你不想做的就全都不做,我们什么都不想,就这样待在一起。”
“可以吗?”他问的很小心翼翼,虚弱的让人心碎。
我强作欢颜,说:“当然可以,你不喜欢什么?我们把它全都扔掉,轻轻松松的,你看我收拾好了行李,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旅行。”
沈易放松了许多,却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就睁开眼睛猛的推开了我,在我恍神中跑进洗手间吐了。我站起来,拿了条毛巾跟进去,却看到他手里拿了一枚卸下来的刀片,正在往自己的身上割。
“沈易!”我喊着他的名字,走近了与他去抢,被他在胳膊上划了一刀,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成一条线,我没觉得怎么样,去掰他的手,把刀片拿下来之后,长长的舒了口气,抬眼看到他正愣愣的看着我。
我猜不到他现在是不是清醒的,还是又看到了什么幻觉,咬了咬牙,把毛巾挡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把他拉了出来,趁他没有再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之前,把他按在床上用绳子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他在我把他的手绑好,盖上被子之后,像刚刚醒过来似的,恐惧的开始挣扎,身上的筋络全都绷了起来,忍无可忍才发出几声破碎的嘶哑。被子上蹭的全是血,我压到了他的身上,让他抓着床头的木头,才避免了他把绳子挣开。
他这一阵过了,差点把我折腾到虚脱,给他处理了伤口,自己给自己缝了几针,换了件长袖,把刀口遮起来。
我坐在床边,不断地拿湿毛巾给他擦着脸和脖子,我看着被他咬烂的唇角,忽然想到四个字,生不如死。
我别过头去,把辛酸眼泪咽回肚里,沈易稍稍清醒,迷离的看着我,抽搐着,艰难的开口:“书房里……有……镇定剂……”
这话他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不能给他用,可现在滥用药物,只是一时管用,他平时吃的那些精神类药物够多了,再用药乱了他本身的调节系统,他戒断更难受。
我给他掖好被子,碰到他胸口自己弄破的地方,他像又挨了一刀似的,闷哼了一声,缩了缩身体。
我们正常人的内体平时会产生一种内啡肽,可以止痛和产生愉悦,他这样的情况,显然是破坏了这一生理平衡,有什么伤处,怕是比平时里疼上十倍也不止。
他现在身上发炎,我给他挂了瓶药水,还打了一针补钙,看他安静一点,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
手机震动着,我打开门到外面接,听到是我爸的声音,开口就是命令,对我说:“你现在马上回来一趟,我和你妈有事情要跟你说。”
我问:“出什么事了吗?我现在走不开,电话里……”
“乔绫,你要是还认我们是你父母,就马上给我回来!”我爸激动的大吼,吼完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在那边咳嗽个不停。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沈易现在这样,我怎么可能脱得了身。
“爸,您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是有什么事?”我有点急了,我爸那边好像在跟我妈说着什么,像是在吵架,随后电话被摔断,我慌慌张张的再打过去,变成了我妈接的,她在那边哭,抽噎着对我说:“小绫,你快点回来吧,我们小区都乱了套了,你回来看看,让沈易也回来跟你爸解释清楚,妈妈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