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姐?”电话里的信号不好,嘉齐的声音听不真切,还压低了一些。
我想把手机塞给沈翊让他们俩说的,结果他死活不肯接,裹紧身上的毯子躲到一边去了,那神情有点像Nick,对我爱答不理的,只顾惦记自己那点事儿,就开了免提,让他能听到。
“嘉齐你在哪儿呢,怎么电话一直关机?”我先问道。
赵嘉齐那头叽叽喳喳的一阵,他也挺烦的,对那些人低吼了句什么,然后几步走开,缓下口气对我说:“别提了,手机一下飞机就坏了,又遇到点事,折腾了半天。”
我噢了声,“你不是跟罗婧一块儿去的么,先借她的用嘛,这边都找你一天了。”
“她这一天电话不停,我哪好意思。”嘉齐舒了口气,像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情绪松了松,“大哥安排都做得差不多了,我晚点就回去了,四哥找我是不是又出什么事吗?”
他这样说,一点都不像是对蓉蓉的事知情的样子,更不要提把她带走了。
我说:“你最近没有见过蓉蓉吧?”
嘉齐一怔,随即紧张起来,“她怎么了?”
我把蓉蓉失踪的事说了,也把王圳对他的怀疑告诉了他,赵嘉齐听完一阵沉默,我正想着要怎么安慰他的时候,沈翊从后面拉了我一下,然后把手机抢了过去。
我听着他们两个之间的对话,沈翊对蓉蓉的事一提不提,只问他在哪儿。赵嘉齐说了个公司的名字,然后把遇到的情况把全盘交代。沈翊皱了皱眉,面色莫名有些不悦,“你刚才说手机坏了,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一开始一直没信号,这边负责人催的急,也没来得及管去公司,罗婧帮忙拿去看了看,电路板坏了,后来有一帮人来这闹事,头昏脑涨的也忘了买新的,刚才才腾出点空来,刚换上。”
嘉齐在那边看不到,我却是清楚明白的看着沈翊满是不信任的样子,随口敷衍了一句,挺冷淡的对他说:“你那也挺乱,注意安全,秦蓉的事你别多想,先这样,一切等你回来再说。”
他说完就自己先把电话挂了,也不管嘉齐还有没有想说的。
我接过他丢过来的手机,仰着脸茫然的问道:“你不信嘉齐?”
沈翊披着毯子从我身边绕过去,开了台灯,把烟摸了支点上,说:“我是不信罗婧,不信陈锐。”
他靠着桌沿,说:“不谈别的,只说这次。嘉齐去的这间公司是我们用来在境外洗钱的空壳公司,这次账目出了问题,被一个记者抓了尾巴,事情不大,随便派个人去就能解决,用罗婧还说得过去,但没必要把嘉齐支出去。”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接着说:“手机这事儿也不对,罗婧心思多,嘉齐对他动过感情,主观的判断难免会出错。罗婧一定有问题。”
“说到这儿,你既然提了,我就想问一下,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去找你,结果发现你跟罗婧待在一起,身上都是刀伤的事情?”
沈翊偏头看我,眼神疑惑,我无奈,又把事情完完本本的说一遍,“那个人格还让我告诉你要小心罗婧,还不让我告诉你他的存在,我就想问你为什么的,现在看来你也不知道。”
罗婧暂且不提,他的人格都是已经暴露在视线下的,我就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对本人隐瞒的,他自己也不是感觉不到。
“你觉得是我自残?”他敲了敲烟灰,问道。
我反问:“那你呢?你觉得罗婧想害你?”
“难说。”他摇了摇头,微一思量,淡淡的吐出一句:“我是有这么个毛病,有时候控制不住,她赶上了也不一定,但她的反应也不正常,改天倒可以试一试她。”
“怎么试?”
“等人回来吧。”沈翊把烟扔在一边,抬眼问我:“你不去睡?”
“再等会儿。”我指指书架,“我能找本书看么?”
沈翊抱着胳膊看着我,我不等他回答,到他身后去仰头看着眼前的金融书,随手拿了一本资本论,翻了几翻又塞了回去,背对着问他:“我记得你那次不是从贺晟那拿了一本三国吗,那个放哪儿了?”
我又扫了一圈,感觉到肩上一沉,背后一股暖流贴了上来,身上被披了那张毯子。沈翊伸手从我头顶摸了一个盒子,放到桌上打开,里面就是那本书。
“这书是古董吧,贺晟给你这个干什么?”我猜想这对他而言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却不想沈翊说:“古董就不会给你这么看了,这是仿古做旧的。”
“假的啊……”我一阵无语,知道这是假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把他从那个木盒中拿出来,里面还有缺页,在我这外人眼里,绝对就是一古物,就是有股很浓的香气,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翊手指敲了敲那木盒,说:“不过这东西倒有些价值,沉香木雕的盒子,有年头了,市场价还不错。”
“给你假书却给你一个真的古董盒子?”这不是买椟还珠,本末倒置么。
沈翊看着我手上的书,说:“贺晟当时只说是有人让他把书带过来交给我,还特意告诉我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我以为里面有东西,拿回来之后也翻过几遍,除了少了六十一和一百零一回之外,并没有异样之处。”
我把书放到一旁,弯腰看了看那个盒子,上面雕刻的花纹,有些地方竟看起来有些眼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画面,忽而问道:“你觉不觉得这上面的花纹跟慈空大师那个有所相像?”
我借着灯光,看着那个纹路,砸了下嘴,说:“这有点像中国结。”
沈翊连看也没看,就知道了我说的是什么,直接说:“那是佛门八宝之末的盘长纹,很常见,绳结连绵,无始无终,有长久永恒的意思。”
“无始无终……”沈翊说完一顿,喃喃的重复了遍,话音刚落,忽然蹙起眉来,目光锁定在了那个木盒上,隔了许久,说:“也许送我这东西的那人,用意就在这木盒上,是我疏忽了。”
我全然不懂,他却不解释,把书放进去之后,连带着盒子一块儿扔到了下面的橱柜里,一脚踹上带了些愠色,那些打印好还没有翻看完的资料,也烦躁的扔进了粉碎机,变成了一条条废纸。
手机铃声又响了,还是没有找到蓉蓉,也没有人见到武亮和双双。
沈翊折腾了一天,把市里找完已经是深夜,电话零零碎碎的接了半宿,被我强迫着到卧室躺下时已经是心身俱疲。我把他安顿好,打着哈欠到一边紧挨着的房里睡下,一闭上眼睛就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一大早起床却没有看到沈翊。
卧室里的床铺整齐,他连手机都没带,书房里也不见人。
张婶说她早上刚起来准备收拾客厅,就看到沈翊出门了,没开车,神情很奇怪。
沈翊正常的时候一向是睡得晚起得早,所以张婶打扫客厅的习惯是晚上不动,早晨赶在沈翊起床之前收拾,她是这个家里早晨起得最早的一个,沈翊不应该那么早就出去,而且不开车,连钱包也不带的话,他走路去百乐?
我思来想去,给樊明打了个电话,结果他说沈翊今天压根就没去,早上的会议也缺席了。
我刚挂断电话,转身就听到开门的声音,跑过去之后发现是刚回来的赵嘉齐。
他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没精打采的,开口就有些紧张的问我:“乔姐,傻子怎么样了?找到了吗?”
我摇了摇头,他眉头紧皱,忽然又想起来,说:“四哥在不在?他昨晚让我一回来就过来找他一趟,也没说什么事。”
“他一大早不知道去哪儿了,连手机都忘了带。你先进来坐会儿,赶这么急也没吃早饭吧,正好一块儿。”我招呼着他进门坐下,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了一条短信,沈岩的,内容只有两个字:“快来!”
我茫然不知所措,不好的预感在胸口弥漫,让嘉齐帮我看好乐乐,拿了钥匙飞快的开车往警局赶。路上有些堵车,我到时沈岩正在门口等,我一下车就被他拉着手腕往里走,急匆匆的说:“你快点看看吧,沈易今天来了之后就要找我们局长,说有话要说,我们问什么都没用,有几个人认为他要自首,就把事情告诉了陈局,现在两个人就在办公室。沈易他情绪不太稳定,也不知道他跟陈局说了什么,陈局刚才说让联系他的家人,到了就立刻过去找他。”
我脑子里炸开一个响雷,被自首这两个字扰乱了心智,催着沈岩快一点。
他只送我到办公室门前,我敲了敲门,隔了几秒门被打开,我一进去门就被用力的摔上上了锁,我整个脑子都是懵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墙的锦旗和地上打碎的杯壶。
沈翊坐在一个椅子上,左手被铐在了暖气片上,身上明显有争执过的痕迹。
陈律脸色阴沉,我生怕他会给沈翊扣上一个袭警的帽子再像上次那样关他几个月,更不明白为什么要找家人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却见陈律从口袋里摸出手铐的钥匙,几步上前站在沈翊面前,说:“你脑子不清楚跑到这来乱说话,我不会计较,既然你的家人来了,我现在可以放你走,今天我就当没见过你,你要是再敢胡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再坐几年牢。”
沈翊本来垂着头,此时挑起眼角看着他,眼神桀骜,冷声道:“我从来都没有过家人。陈律,你别以为你随便找个人来,编个荒诞的理由就可以骗过所有人,你们做过的事,再怎么销毁也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你可以抓我,但我既然来这,就一定要讨个说法,新仇旧账,我们这次就一块儿算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