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但对于我们来说,她没有抗拒,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嘉齐在房间里跟蓉蓉念念叨叨的说了很多话,既然蓉蓉一句也没有理,还是很开心的跟她聊着自己觉得有趣的事,还有对他们未来的设想,蓉蓉只是抱着膝盖躺在她的怀里,眼睛偶尔会颤动几下,好像对他的话产生了希望。
我放下心来,有几分欣慰,事情总算得到了缓解,他们能继续这样保持下去,不再让蓉蓉的病情恶化,也是一种好结果。
我和赵老师还有徐医生一块儿坐在监视器的视频前,观察着蓉蓉的表现,时间久了,又谈起沈翊。
Nick的事情之后,徐医生对沈翊的治疗也有了很大的信心,不过因为他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种案例,并没有太过于自信和确定自己的方法有效。
徐医生问过几个常规的问题之后,我说:“沈翊最近感觉很消极,记忆力也变得不如从前,总是很累的样子,没事就好像要睡着,主人格看起来很虚弱。”
赵老师有些忧虑,对我说:“之前他的后继人格出现过,他要保持清醒就要与他抗争,再加上前段时间他的人格切换频繁,Nick融合之后,接收理清大量的回忆和经历,又没有时间来好好休息,是太累了吧。绫,你还劝劝他,小心自己的身体,前几天我曾经看过他在一家私人医院的病例记录,难以相信,他还能撑到现在。”
我一阵惭愧,连赵老师这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身份,也会关心他的身体,可我嫁给他之后却全没有往这方面去想过,我实习期间跟着赵老师认识了很多前辈,想知道他的状况不是件难事,可我还是跟读书时一样,想不到这些。
我点头应了,听到徐医生说:“他是该休息一段时间,把人格稳定下来,再做下一阶段的治疗。”
徐医生转看向我,说:“记忆力的事情倒不必太过担心,精神类的药物多少都会对大脑产生一些影响,这些在他的病情好转之后,身体各个机制恢复正常,会慢慢恢复一部分,只是不会那么完全,属于副作用的一种,这个暂时没办法避免。”
我一想到沈翊面对着那些资料的样子,心里对他有些遗憾,但为了治病,也顾不上这些了,只要他不变成一个疯子,就算变成傻子我也认了,下半辈子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我点了点头,“他说要先停药一段时间,因为他工作那边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徐医生和赵老师一块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我如坐针毡,接着说:“等他把事情都安顿好了,可能会有很多时间来治病修养,到时候,或许还要麻烦徐医生了。”
徐医生只是淡淡的笑笑,没说话,跟我说了关于蓉蓉的一些情况。他今天是轮班才会有时间到这里,不可能每天在这儿守着蓉蓉,专门给她一个人治病,可他一走,我又不知道该找谁来照顾她,万一她情绪再失控,我除了给她打镇定剂,还能怎么办。
这些问题我都没有想出答案,后面闲聊了几句,正说着呢,听到门口有动静,转头看到了沈翊,他脸色很不好看,没有穿外套。我张了张嘴,视线往下挪,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答案,在他的手指上看到了一点没有擦净的干涸的血迹,而且手背上贴了一个输液贴。
他先是对徐医生和赵老师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去洗手间把手上的血迹洗净,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说:“在家里没看到你,猜你可能会在这边,过来看看,秦蓉怎么样?”
“嘉齐在照顾她。”我说着,看到他手背上的输液贴撕掉了,印子也洗的很干净,只是能看到有针孔,便问道:“你去医院了?”
沈翊嗯了声,频频咳嗽,人也没有精神。徐医生问他最近感觉怎么样,他也不像过去那么排斥,尽了一个病人的本分,阖目说道:“不太好,总觉得很乱,脑子里满是过去的事,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时时刻刻都好像有另一个人想要出现,很难控制。”
这些他没有跟我说过,却坦诚的告诉了徐医生,这说明他已经开始学着信任,不再把自己关在封闭的笼子里。
我对他的态度惊喜,徐医生担心他的状态,说:“你现在所处的环境很不利于你的恢复,可以的话,还是建议你换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能专心治病。你这样贸然停药,原本建立的一套生理系统又会被破坏,再加上你现在状态不好,人格的稳定性差,很容易就被另一个能量更强的人格抢走控制权。”
“我会注意。”他睁开眼睛,顿了顿,说:“谢谢。”
徐医生笑着摇了摇头,沈翊这时才把注意力放在那个监控画面上,神色古怪,“那是……嘉齐?”
我对他的反应没忍住笑了出来,很正经的点了点头,粗略的给他解释了几句,他看了一眼之后就不想再看那个画面,陪我们坐了一会儿,说先回去休息一下。我看着他走出门,觉得不放心,连忙跟了上去,却不想刚走出去没几步,还没有开口叫他,就看到他停了下来,是有电话进来,快走了几步,在一个没人的花圃前接了起来。
我隔得远,自然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悄悄地靠近了一些,只听到他提了一个陈言邦,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听到,他们聊的时间不长,沈翊从头到尾说的话也不超过十个字,他更多的是在听,电话挂断之后,人也显得烦闷了些。
我这时才从躲藏的转角处出来,跑过去假装刚刚出来追他,两个人谁也没有多说,等回到家,我才问他:“你去医院,医生怎么说?”
“输了液已经没事了。”他答非所问,坐下来把电视打开看回放的新闻,让张婶帮忙拿了件衣服。
我抱着豆包到他身边,一边逗它一边问道:“你手上的血呢?遇到麻烦了?”
“没事,已经解决了。”他淡声说着,我看了一眼屏幕,今早的新闻上居然有提到武亮女儿被绑架,武亮消失的事。记者拍到的画面晃得厉害,在拍摄中受到了阻挠,很快就被警局的人请到了一旁,是彭铮做代表对这件事说了几句应付的话。
武亮和双双失踪也这么久了,除了露过一面之后,就没有了别的消息。那个沈易说会在天亮之前跟我联系的,现在也一样没有任何音讯。
“你说双双会没事吗?”我看着屏幕里的照片,想到那时我们两个在病房里,她跟我说的那些话。
沈翊失神的僵坐着,我又叫了他一遍,才回过神,说:“不知道,她病情一直反复恶化,就算做了移植,也不一定能够活下来。武亮现在跟她在一起的话还好,可如果沈易没有让他们见面,而是利用双双来控制他……”
他没说结果,跳过了说:“他们没有医生也没有医疗条件,拖了这么多天差不多到极限了,在我们交易完成之前,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这是最后的时机。”
我一怔,“你是说Mars要阻止你们的交易,破坏你和王圳的计划,拿双双来做威胁?”
他沉默下来,我甚至没有勇气去问问他,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怎样去选择。
这件事成了我心上悬着的一颗石头,我接到了乔煜的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走,说他收拾一下明天就可以来找我。我支支吾吾的糊弄过去,让他先等一等,可一翻时间,才发现大后天就是百乐交货的时间,那么按沈翊的安排,我们应该是在后天晚上离开。我把时间告诉了乔煜,让他收拾一下,直接在机场见面,得到回复之后,才松了口气。
我提心吊胆的度过了这两天,沈翊很忙,很早出去,半夜才回来,王圳一直没有露面,嘉齐时间还算宽裕,每天下午都会去看蓉蓉。
在那天之前,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可当真要走的时候,又觉得过得太快。
沈翊和嘉齐是一块儿去的百乐,为第二天做准备,晚上就开始出发,与我们的离开的时间一样。我收拾好东西要走的时候,才发现他给我爸妈和乔煜提前买好的礼物。乐乐背着他的小书包张着手跑过来,拉着我喊着快点去见爷爷奶奶。
我嘱咐他慢点,跟着沈翊安排的一个人把东西拿上车,到了机场他说沈翊让他亲眼看着我们登机才行,我不想让乔煜知道,又添是非,也觉得在这里很安全,就先让他回去了。
乔煜自从受伤康复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精气神儿好了很多,乐乐对他很感兴趣,乔煜也喜欢小孩儿,我便让他看好乐乐,过了安检在候机厅,我给沈翊发了条短信,他没有回复,打家里的电话,我爸妈还是没有接。我忐忑的想着等我们回到家之后,他们对我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又要怎么跟他们说我跟沈翊的事。准时登机之后,我整个过程中都没敢睡,紧绷着神经顾好他们两个,好在这一路什么都没有发生,从机场打了车,到了L市开始我就一直抱着乐乐。夜已经很深了,乔煜跟我说着他在外面工作的事,我们中间打过电话,有很多都是我听过的,我的注意力便开始转移,飘飘忽忽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摸出手机按亮了又灭掉,等到了家门口,更加胆怯起来。
乔煜力气见长,一个人拎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先上楼。乐乐从我怀里挣出来要自己跑,家里没有灯光,我拿着钥匙把门打开,让乔煜小心点,开了灯之后,适应了几秒,发现家里冷冷清清,客厅里还有摔碎的杯子,茶几也裂开了很大的一道痕迹。
我脑子里突的一下,慌忙的跑到爸妈的卧室,推开门却看到里面空无一人,衣橱敞开着,门扇坏掉,里面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堆积在地上。
“姐……爸妈……”乔煜慢慢的走到我身边,眼神里似乎对我有所疑问和忧虑,没有问出口,低头抿起嘴角,说:“我们报警吧,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