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或、刘虞、蔡邕等人的动作,自然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刘襄早早的就知道了他们的打算,也知道了这是荀攸的计策。
他根本就不在乎。
与昭姬小别胜新婚,痴缠几天之后,他就直奔蓝田而去。
蓝田县在长安东南,以出产白玉闻名于世,蓝田日暖玉生烟,说的就是这里。
刘襄来这不是为了视察玉矿,他是来看纸的。
以竹为料,造纸成功。
不容易啊,自书城建立以来,他就下令造纸工坊改良配方。四年多了,终于造出适合书写的优良纸张了。
原本调工匠到蓝田设立试验工坊,只是因为秦岭山区竹林繁茂,想靠近原料产地,没想到直接给了他一个惊喜。
真不错。
他笑呵呵的听着造纸工师介绍流程:
“第一步,斩竹漂塘,原料须用嫩竹,斩为两尺长短,放入池塘,浸泡百日以上,方能内外皆软,然后再洗去竹上青皮,如此一来,纸张才能洁白,无丝毫异色。之前多用老竹,也没去竹皮,乃是失败的主要缘由。”
工师侃侃而谈,刘襄颔首赞赏。
见上官面露赞许之色,工师神采飞扬,介绍得更加卖力:“第二步,煮徨足火,将所得竹料,放入缸中与石灰一道蒸煮八日八夜,做成熟料。
第三步,春捣成泥,取熟料洗净,放入石臼,以石碓叩打直至物料被打烂,形同泥面。
第四步,荡料入帘,将被打烂之竹料倒入水槽内,以竹帘在水中荡料,竹料成为薄层附于竹帘,其余之水则由竹帘四边流下槽内。
第五步,覆帘压纸,将竹帘倾覆,使湿纸落于板上,即成大张之纸。如此重复荡料与覆帘步骤,使一张张的湿纸叠积上千层,然后于其上加木板重压挤出浆水。
第六步,透火焙干,将湿纸逐张扬起,并加以焙干。焙纸之处是以空心砖墙砌成夹巷,以烟道相连,待砖墙温度上升之后,湿纸逐张贴上焙干,干燥后,揭起即得成纸。”<.
工师领着众人来到烘焙间,亲手揭下一大张纸,展示给刘襄察看:“大司马请看,纸质洁白无瑕,表层细腻,无散墨之虞,适合书写。”
刘襄伸手接过来仔细观察,真的是一大张纸,得有四尺宽,六尺长,想要装订成书的话,后期还得裁剪。
纸面确实比汉代的桑麻纸细腻得多,摸上去一点凹凸不平的粗糙感都没有,也没有明显的毛茸,光滑柔韧,就是有点厚,跟现代的画纸有些相似,大概三四张一毫米的样子。
至于洁白无瑕之说,其实还是有点泛黄的,颜色应该说是象牙白,汉代可没有漂白剂,不可能像现代纸张那么白,但也比土黄色的桑麻纸要好看得多。
嗯,至少好看一百倍。
“非常好!”刘襄抖了抖手中的纸张,听着哗啦哗啦的脆响,笑着问道:“此纸可有名字?”
工师是个会来事的,赶紧揖手行礼:“请大司马赐名。”
有前途!
刘襄就喜欢这种能成事也有眼色的,开口说道:“纸张色泽洁白,莹润如玉,便叫玉扣纸吧。”
“好名字,其纸如玉,闻名知物,大司马好文采!”
“得大司马赐名,玉扣纸必然名扬天下!我等与有荣焉。”
“蓝田产玉,如今大司马又赐名玉扣,相得益彰啊。”
造纸工坊的工师以及随同而来的将作监一众官吏,争先恐后的拍着马屁。
呵呵,刘襄笑而不语,好名字个屁啊,玉扣纸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名字而已,只是因为自己的地位,所以才成了令人赞不绝口的,极好的名字罢了。
扣是纸张的计量单位,玉扣纸翻译过来,就是白纸的意思,仅此而已。
不过,扣在汉代是很少被用到的,也没有特别准确的数字标准,因为没人用纸书写,也没有烧纸祭祀祖先的习惯,只有极少数的人用纸来练习作画。
所以纸张的用处非常小众,根本算不上商品,也没人开造纸作坊赚钱,计量单位自然比较粗放,所谓的一扣,就是一把的意思,甭管手大手小,一把抓住多少算多少。
就是这么任性!
但现在不同了,纸质书籍的时代即将到来,计量单位必须严谨,才能方便商业交易。
刘襄觉得需要先定个标准,摆摆手止住了随从官吏的马屁,问造纸工师道:“这一张纸,靡费几何?”
工师略作思考,回答道:“一张纸,十个大钱,因为是试做,人力物力多有耗费。”
这个道理刘襄懂,实验室产品和批量生产的商品,成本自然不同。
他继续发问:“若正式生产之后,成本能降到多少?”
“大概一张纸两个大钱。”
四尺宽六尺长的一大张纸,若是考虑到书籍的尺寸,应该是一尺宽,一尺五寸长,一大张纸能裁成十六张。
十六张纸,两个大钱的成本,即便不考虑贩运的加价,也是有点高的。
现在他治下的粮价一石大概五十多钱,一斤粮食还不到一个大钱,相当于一斤粮换几张纸,这个价格对推广纸质书籍还是有些阻碍的。
这么一想,他有点气馁,算了,不能要求太高,还是先定下标准吧,成本的问题,随着熟练工人的增加,以及扩大生产规模,总会降下来的。
“大纸五张为一扣,书籍用纸,裁成一尺宽,一尺半长,一扣为九十张。造纸工序记录成册,由将作监归档,并传回书城,开始生产。”
他想了想又说道:“尽快培养熟手工匠,分派去汉中、绵竹、成都、襄阳,建造工坊,扩大生产。传令监,校对、抄录的书籍,今后全部改换成玉扣纸。”
“谨遵大司马令谕。”一众官吏拱手应命。
“蓝田工坊工师、曹长赐爵上造,住坐工匠赐爵公士,学徒、力役赏千钱。工坊扩建五倍,人员由将作监尽快调集。”
“谢大司马隆恩!”造纸工坊上上下下欢欣鼓舞,赏钱赐爵,谁会不高兴呢?扩建工坊,代表着现任的人员必然会相应的提升职位,谁能不开心呢?
刘襄在一片欢呼声中,启程返回长安,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印刷术的问题。
纸的质量达到了,汉代本就有油烟墨,只需稍作改良,增加油性含量,便能拿来印刷。
至于凋刻字模,有难度吗?
大汉的工匠能在枣核上凋出花来,凋刻反字的难度算个什么?
那么,活字印刷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