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和墨的技术达到要求,活字印刷术的难度并不高,区别不过是损耗的问题。
木活字、陶活字、铅活字,对油墨的要求是一步一步提高的。
木头的质地损耗最快,但只需要油烟墨就够了,陶活字需要粘稠度更大的油墨,至于铅活字就需要油基油墨了,配方刘襄不知道,他也不清楚汉代的技术能不能达到要求,这是现代一直沿用的印刷技术。
慢慢来吧,攀登科技树这事,着急也没用,谁让他不是工科男呢。
而且短期之内木活字也够用了。
“传令王兴,招集凋工,开始凋刻字模,以千字文为范例,在北宫划出一片区域,建立印刷工坊、制墨工坊和藏书楼。”
他想要先印刷一大批千字文,用来推广蒙学,其他的书籍要往后面排,至于怎么刻字模,怎么排版,这玩意用得着他亲自动手吗?
有难度吗?
没见过印章吗?
活字印刷术不过是基础到了,一个新奇的思路而已。
这玩意如果还需要他手把手的教,那也太小看古人的智慧了。
回到宫中,还没等歇口气呢,甄姜拎着食盒,装着一大碗黑漆麻湖的中药汤子就出现了。
“能不能不喝?我又没病!”
刘襄苦着脸抱怨,这破药是华佗开的方子,说是补益元气,调理身体的,味道冲鼻子,辣眼睛,一口下去,三魂归地府,七魄上青天,那叫一个地道!
华佗的家人被接到了邺县,他本人随侍在长安已经快一年了。
刘襄喝他开的药,喝了好几个月,越来越理解老曹为什么要杀他的原因了。
忒特么苦了!
“夫君赶紧喝药,有渍好的酸梅幼,喝完就可以吃了。”甄姜哄小孩的万能法宝:秘制的酸梅。
刘襄怀念的笑了笑,第一次去甄府拜访的时候,甄姜出来献酒,就捧着一罐酸梅,这是她的最爱,也是最拿手的吃食。
拿起一颗梅子放到嘴里,一边品尝着酸酸甜甜的味道,一边往软榻上一仰,商量着说道:“不想喝,太苦了,下顿再喝吧。”
“良药苦口嘛,夫君捏着鼻子,一口就咽下去了。”
“那碗比人头都大,一口真心喝不下去。”刘襄觉得他不但酒量差,药量也差,反正就是不想喝。
主要是因为华佗并没有诊断出什么病症,只是说他先天不足,胎里带出来的元气虚弱,扯了一堆阴阳五行、寒湿邪祟的歪门邪道,最搞笑的是,还拿他出生之时的日食说事,说是先天有缺。
缺你个大头鬼啊缺!
这就是大汉的顶级神医,你让刘襄怎么信他的话呢?
再说了,喝了好几个月的中药汤子,也没见到效果呀!
反正就是不想白受罪了。
他伸手还想再拿一颗梅子,却被甄姜收走了。
不给吃了。
“先喝药,再吃酸梅。”
“姐夫,你先吃了梅子,喝药会更苦的。”甄宓突然从甄姜身后冒出头来,鄙视的看着他:“堂堂大将军,一碗药都喝不下去吗?嗯?”
“有能耐你喝了呀!”刘襄翻了个白眼,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在给他使激将法。
切!
这种浅薄的计谋岂能算计到本大爷?领兵这么些年,世之名将是白叫的吗?
“堂堂大司马,居然逼迫一个小女子喝苦药。”甄宓挖了一勺美味的酥酪,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姐夫,你好意思吗?”
这丫头真的被自己养歪了,传说中端庄优雅的洛神,都十岁了,还是个古灵精怪的调皮丫头,刘襄看了看她手里面那一大碗的酥酪,鉴定完毕,是个贪嘴的胖丫头。
唉!
罪过呀!
洛神估计要换人了。
他突然觉得罪孽深重,转过头去,懒得理会逼迫自己喝药的甄家姐妹。
见他不说话,甄宓毫不在意,捧着酥酪吃得开心,姐夫不会生她的气的,这一点,她特别自信。
甄姜看着那一大碗药汤,也没再继续劝说,不喝就不喝吧,反正喝了这么长时间,一点疗效都没见着,她怀疑那个华佗没尽心治疗夫君,要不要警醒一下这个所谓的神医呢?
要不,把他儿子招进宫中做个小黄门?许他一世富贵,说不定能做到中常侍呢,那可是内相,谯县华家的祖坟肯定会冒青烟的。
苦药的味道在厅中蔓延,甄姜嫌弃的收进了食盒,不禁又埋怨了一句华佗:“开个药都开的这么难喝,还神医呢,徒有虚名!”
刘襄闭着眼睛假睡,甄姜脑袋里面想着把华佗的儿子变成太监,甄宓没心没肺的吃得开心。
一片安宁和谐的气氛。
可惜,还没持续多久,就被一阵敲锣打鼓砸盆子的声音破坏殆尽。
“天狗吞日啦,天狗吞日啦。”
“快快快,敲鼓!鸣锣!放箭!”
外面远远近近各种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天色泛着一股异样的昏黄,似乎是日食?刘襄翻身坐起,觉得今年真是多灾多难,正月之时,一个多月没下雪,四月以来,一场雨都没有,六月连续两次地震,还没到七月呢,日食又来了。
对古人而言,阳光对粮食耕种和日常生活的影响非常非常的大,天上的太阳逐渐缺失,真的会引起恐慌,日食对他们来说,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因为不了解原理,不知道太阳消失了还会不会出现,面对未知的恐惧,这种情绪是克制不住的。
再加上迷信传说非常的多,他们真的认为是有天狗或者恶龙在吞吃太阳,所以会敲锣打鼓,敲铜盆,敲一切带响的东西,造出天大的动静,甚至会向天空射箭,试图驱赶吞吃太阳的恶兽,用以发泄心中的恐惧。
“启禀君上,天狗吞日了。”进来禀报的女使,手足发颤,话里带着哭腔。
“夫君。”甄姜有点慌,但还是强行稳定着情绪,只是看向刘襄的目光中透漏着遮掩不住的恐慌。
甄宓在发抖,死死的抱着怀里的白瓷大碗,吃剩下的半碗酥酪倒是一滴都没洒出来。
吃货的本质维持着她对食物的尊重。
刘襄笑了笑,站起身来,摸了摸小丫头的发髻,拍了拍甄姜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没事的,日食而已,太阳只是暂时被挡住了,过一会就出来了,就像被人遮挡了烛火,是一个道理,不用慌张。”
甄姜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吩咐女使道:“出去传令,都不要慌张,各安其位,不许乱跑,违者杖毙!”
气势不错,很有后宫之主的风范,如果不是捏得指节发白的双手,谁也看不出她真的很害怕。
甄宓抓着刘襄的袖子,似乎有姐夫在就不用害怕一样,反而好奇的问道:“太阳真的没有被吃掉吗?一会就会回来?”
“没错,一会就过去了,可惜没有透明的玻璃,不能做一副墨镜,否则便能看到日食的全过程,你就知道太阳只是被遮住而已。”刘襄看着越来越暗澹的天光,信誓旦旦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