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渐渐破晓,黎明的第一抹辉光刺入大地,淡青色的天空上还挂着几颗残星,朦胧的大地犹如一张金黄色的轻纱。清水城中的居民们如往常一般晨起作息,脸上无一不带着和煦的笑容,谈论着昨夜那场玉煌阁的盛会。
清水城城北的不安酒楼的一间客房中,徐缨汐双目无神地坐在床边,看着还在熟睡的林幽,心中满是对青守的担忧。
她已经一夜未眠了,似乎是因为伤势的缘故,现在的她只觉得有些恍惚,可眉心处不时传来的阵痛却总能让她略微清醒几分。
“怎么还未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我要不要去找他?”她细细低语地喃喃着。
躺在床榻上的林幽低声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子,嘴角微动,又继续睡了过去。
徐缨汐咽了咽口水,一脸复杂地看着睡得香沉的林幽,心想道:我也好想睡上一觉啊。
天边泛起的晨曦渐渐在屋子里拉出一条长长的光影,淡淡的曙光映照在她胜雪的肌肤上,一股温暖漫上心扉。她微微一怔,嘴角在不经意间微微扬起,一抹清雅绝俗的笑颜浮现在脸颊上,这般模样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倒是给人一种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畔处忽然传来一阵微若尘拂的推门声,一夜的寂静仿佛在这一刻被打破,徐缨汐抬起眼来,眼角流转着点点泪光。她望着门前的身影,脸庞透着一抹绯红,嘴角挂着无法掩饰的笑容,看着那人小心翼翼地向他走来,沉积了一夜的怨气顷刻间烟消云散。
“你怎么醒了?”青守皱着眉头,一进屋便看见了端坐在床榻旁的紫衣少女,心里莫名地觉到有些感动和自责。感动的是有一人在这里等着他回来,而自责的也是这一人在这里等着他回来,他渴望她的牵挂,却因为珍惜而自责。
终归是错都在自己,若是不去或是早归,也许心里就不必这般矛盾了。
“我睡不着。”她敛起笑颜,低着头不敢看他。
青守微微一愣,心头却是一痛。
“你身上有伤,知不知道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啊,怎能这般任着性子。”他的语气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甚至是一丝的怒意。
“嘘,你小声些。”她连忙伸出手来示意他要小声,然后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这不是在等你吗?”
“我知道!”青守心里一急,连忙上前扶着她,“快躺下。”
“噢。”她噘着嘴,有些不乐意地躺了下来,伸出手推了推他拉过来的被褥,脸上写满了拒绝之意。
“怎么了?”青守皱着眉头。
“我不想睡了。”她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青守,然后指着窗外透进来的晖光,又补充了一句:“天亮了。”
青守嘴角一咧,一边认真地将被褥拉过她的肩膀,一边低声说道:“不想睡也得睡,天亮了也得睡。”
徐缨汐眼睛一瞪,猛地一把将被褥扯开,然后咬牙道:“我们需要聊一聊!”
“师姐还睡着呢,聊什么聊。”青守摇了摇头,又将被褥拉了回去。
“聊聊你昨晚去了哪里啊。”
“我还能去哪,你不是都很清楚吗?”
“清楚什么呀,我可不知道昨晚是玉煌阁的‘百花齐放’,说!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徐缨汐撅着小嘴,美目中带着一抹危险的光芒。
“百花齐放?”青守一愣,“那是什么?”
“少装蒜!你肯定知道这件事。”徐缨汐一脸不善地盯着青守的眼睛,好似能从中看出些什么一样。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青守一脸无辜,连声叫冤。
“当真不知?”徐缨汐一脸狐疑,有些不信。
青守满是无奈地回道:“真的啊!这什么百花齐放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
“唔……唔。”这时,睡在一旁的林幽忽然抖了两下,眼角紧了一紧,似要醒来。但下一刻,只见她又翻了个身子,继续睡了去。
青守和徐缨汐面面相觑,方才那一会儿的功夫两人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闹出些声响将林幽彻底吵醒。
良久之后,待那一阵低沉的吐息响起,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彼此都朝对方瞪了一眼。
“你小声些。”徐缨汐噘着嘴嘀咕了一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青守回瞪了她一眼,伸手将被褥盖过她的两肩,沉声道:“你先睡着,过会我叫你起来吃些东西。”
徐缨汐一听有东西吃,顿时眼前一亮,连忙低声道:“我现在就想吃东西,不如你现在去做,我在这里等着。”
青守无奈地看着她,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可又对她无可奈何,只得闷闷地说道:“那你先躺着,我去后院看看能做些什么。”
徐缨汐嫣然一笑,重重地点头应道:“嗯!”
……
不多时,在不安酒楼的后院处。
青守手里提着一个麻布袋子,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一间有些破旧的矮屋门前,轻轻地将扣在门把上却没有锁上的锁取了下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走进了一片昏暗之中。
借着天际上远远透进来的微光,青守张望了一番屋内的景象,嘴角微微一扬,然后将手里提着的麻布袋子往木桌上一放,这里面都是他刚从方曜那里拿出来的药材。
“煮一碗枸杞清藕汤应当不成问题。”他捣鼓了一番,不停地喃喃道:“记得再熬一锅黄芪鸡汤,对了,还得跟掌柜的说一声才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泛起的嫣红渐渐褪去,一片片白云层层叠叠地簇拥在了一起。天空像是被大雨洗刷过了一样,蔚蓝、洁白、一望无际。那明媚的阳光给天空绘上了一层暖色,让人只觉得安逸、闲适。
炊烟从房屋的烟囱中袅袅升腾,一缕缕浓厚纯稠的清香从屋中向后院弥漫,青守坐在炉灶前,一脸认真地盯着正冒着白烟的瓦罐,反复不断地添柴加火。
突然,屋门被人推开,一阵浓浓的白烟向屋门处扑去。
“啊!是谁啊?怎么弄得这么……这么香?”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刚响至一半,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青守听着声音便知道来的人是谁了,来人是这家酒楼唯一的厨子,姓李,大家都叫他李大厨。此人厨艺精湛,据说当年是因为与酒楼的掌柜有几分交情,这才来到了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了当了厨子,这一当就是十几年,无论其他的酒楼客栈开多大的价他都不走,而掌柜的似乎也是被他所感动,无论店生意好还是坏,都不肯招第二个厨子。
“李大伯。”青守叫唤了一声,又明言道:“是我,住在二楼的青守。”
李大厨挥了挥衣袖,驱散了白烟,满是胡渣的脸庞抖了一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小子,这么早又给人熬汤呢?”
青守点头应了一声,开口问道:“您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晚。”
李大厨揉了揉肩膀,正准备忙活起来,收拾一下屋子里杂物的时候,突然听到青守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摆手抱怨道:“唉,别提了。这不是那玉煌阁昨晚突然开那什么百花齐放的宴会吗,满城的人都往那儿跑去,想凑一凑热闹。这不,本来按着平日里的量准备的酒菜不都得白费了吗?我还得跑个大老远去把这些酒菜卖给城墙沿边上那些兵大爷们,吃了脸色不提还赔了生意,气死我了。”
“百花齐放?”青守心中一动,这不是汐儿方才问的问题吗。他眉头微皱,下意识地又添了一把柴火,然后不动声色地问道:“这玉煌阁的百花齐放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啊?”
“你不知道百花齐放?”李大厨一脸狐疑地看着他,“那你知道玉煌阁不?”
青守眉头一皱,“知之甚少。”
李大厨摇了摇头道:“小子,平日里闲着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这玉煌阁乃是云尘帝国最有钱的势力,主阁在帝都,其下分阁分居四方,而这些分阁大多都自成一派,不受主阁约束,你就好比咱清水城这里的这处玉煌阁。”
“分阁自成一派?”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的玉煌阁表面上看还有主次之分,可实际上也就天峰城和并州这两家的玉煌阁还听主阁的调派,像咱清水城这家,早都把主阁派来的那什么监察撵回去咯。”李大厨一边说着,一边忙活着搬弄杂物。
青守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他手上的杂物,好奇地问道:“李大伯,那您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啊?”李大厨看了青守一眼,摆了摆手道:“我这不是隔三差五就得去玉煌阁那里忙活几下嘛,和那里的厨子多少有些交情,人家偷偷告诉我的。”
青守听后沉默了下来,心中不免生过几个念头:清水城的玉煌阁?为何会如此巧合地在此时突然举办宴会?这和明宗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就在青守思绪正盛的时候,李大厨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昨夜我去给那些兵爷送饭的时候,听着他们说南城门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城主一连下了好几条命令,将南城门那边所有的侍卫全部调离。”
青守眼角微微一抽,昨夜南城门的事情果然不仅仅只是江湖势力参与其中,恐怕官场中也已经有人和这些江湖势力扯上了关系,那去药王谷一事就还得从长计议了……
李大厨见青守一脸呆滞的模样,连连摇头,“算了算了,跟你这小子讲这些你也听不懂。”
青守回过神来,勉强地笑了一笑,“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管那么作甚。”
“也是哦。”李大厨点了点头,“对了,要不要留下来给我搭把手?我瞧你这熬汤的手艺倒还算不错,干脆就在这做些汤羹吧。”
“这……”青守尴尬地笑了一笑,“我……我这不是还打算着和朋友们外出游历,这件事还不着急,待我回来再决定也不迟啊。”
“哦,你汤好了。”李大厨脸色一沉,似是有些不高兴。
青守见灶上的瓦罐不停地咕噜作响,也来不及多想,连忙顺手抓过一块抹布,抓起瓦罐的把手和一旁的木碗,便急匆匆却又小心地向外走去。
良久之后,李大厨邋遢的脸上忽然抖了一下,摇了摇头继续搬弄屋中的杂物。
“小子,一定要回来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