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丰城西城墙上,一名身着黑袍的男子弯着腰盯着远方那支赤红色的军队,眼睛里隐约透露着危险的光芒。
城门处不断有人涌出,慢慢地在城郊外的空地上聚集起了一大片的人群,各种形形**的人被聚集在此,他们有的是屠夫,有的是渔民,还有的是编制衣物的妇女,尽管他们长相不一,身份不一,但此刻他们的眼中都隐约泛起一道红光,眼里只有一片茫茫的血色。
那是和安丰城上空血阵一样的颜色啊!
而在这片原野的上空,黑压压的箭雨向这个方向压了过来,风声、雨声尽数停息,每个人的耳畔都回响起一阵嗡鸣声,那是三万支羽箭在空中相互摩擦的声音,是钢铁制成的箭杆震动的声音。
驼背的黑袍人目视前方,对于头顶上即将向他射来的箭雨毫不在意。
转瞬之间,三万支羽箭携坠空之势而至,几乎是同时落在了安丰城的墙头和城外的人潮上。
“叮,叮,叮……”一阵清脆的响声突然响起,那是箭头和人的身体还有城墙撞击的声音!无数支羽箭倒飞起来,安丰城外如行尸走肉的人们漠然地承受着箭雨的洗礼。这里的箭雨不同于众人理解的箭雨,这是箭至之后,便是雨至,因为对于他们而言,钢铁制成的箭头就如同雨点打在身上,毫无感觉!
“起。”城墙上的黑袍人轻声念了一个字。
话音一落,异变骤起!
被箭雨阻挡的大雨倾盆而至,重重地砸在了城郊外人群和大地上。
冰冷的雨水浸过人们的头顶,刺骨的寒意涌进全身各处,似是为了抵御这股寒意,炽热的血液仿佛被激活了,浓郁的血气从每个人的身上散发开来,渐渐在人潮的上空形成了一片血红色的雾气。
“起。”又是一声起字响起,不知是谁的声音,声音很轻,却能在人群中回响。
“起,起,起……”
但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的起字回响在人潮中,慢慢地便盖过了这片雨声,好像每个人的口中都在低鸣着,似是咒语,要唤醒沉睡在身体里的血魔!
他们的脚在泥泞的原野上越陷越深,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深坑。
他们越来越重,最后甚至惊动了荒野的神灵,整片土地都开始颤抖,这份震颤一直蔓延到远方,蔓延到赤骑军的脚下。
丘陵之上,赤骑将军面色凝重,感受着大地上传来的震颤,举起的手不住地颤抖,却不知该收还是该放!
终于,他做出了决策,只见他挥手向前,全身猛地一震,朗声大喝道。
“收弓!起枪!”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喊,其实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刚刚喊过这一段话。
不过这一次,在他身后的所有赤骑都听到了他的这番命令,只见一阵阵钢铁的声响从各处响起,一杆杆赤红色的长枪被高举在身侧,枪尖赤红的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可以说,在茫茫雨幕之下,无数枪头上突然亮起的红光格外的刺眼,这同时也吸引了城门外那些人的注意。
阵前的赤骑将军身旁忽然靠过来一人,是那个年轻的赤骑兵。
“将军,那是什么?”
“不知道。”赤骑将军没有看他,随意地敷衍了一句。
“哦。”那名赤骑兵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然后扯着缰绳就要离开,嘴里不停地嘀咕道:“他们的血液好像异常沸腾,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
“什么?”赤骑将军猛地转头,伸手一把将他的马绳拉住。
“啊!”那名赤骑兵一声惊呼。
赤骑将军松开了手,偏着头悄悄看了一眼远方的情况,见那些人似乎还没有冲上来,于是又转过头来连忙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说他们体内的血在沸腾……”年轻的赤骑兵有些慌张地回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能看到啊。”
“什么?”将军眉头一皱。
“我……这个……”那赤骑兵支支吾吾,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赤骑将军心知现在事态紧急,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而且这人本不属于赤骑军,好像是临时被调过来的。
“那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那名赤骑兵微微一愣,然后沉吟了片刻,道:“他们被叫做血魇,据说是通过某种特殊的秘术,使得体内拥有强大的力量和某种野兽的特质。”
“野兽的特性?”
“对,不过现在这些血魇好像还没有成熟,他们体内的兽性并没有被彻底激活。”
“成熟?”将军心有疑惑,但现在没有时间给他多想,只得挑最重要的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弱点?”
“嗯……”赤骑兵略微沉吟了一会,想了想道:“他们的皮肤坚若磐石,指尖也变得异常尖锐,六感较常人敏锐了数倍,可以说是最完美的试验品。”
“什么?”赤骑将军眉头皱了皱,语气不善地说:“我不管你来自哪里,现在你是赤骑的一员,收起你的小心思,赶紧把你知道的他们的弱点说出来,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那赤骑兵连连点头,然后语气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们的弱点……可能就是乱无章法吧。”
赤骑将军眼前顿时一亮,目光向远方望去,心中暗到:对啊,这些人就算力气再大,可终究是一盘散沙,何惧之有!
“擂鼓!”只听他一声大喝。
“咚,咚,咚!”赤骑军中骤然响起一通鼓声。
战马开始嘶吼,铁蹄在大地上刨出一条条深痕,战马群对于这一阵突然响起的鼓声已不陌生,早就蓄势待发,只等着马背上的赤骑们一挥缰绳,就要迈开铁蹄,冲锋陷阵!
“咚,咚,咚!”第二通鼓声接踵而至。
赤骑的三军将士们紧紧了手里的缰绳和枪杆,全身也渐渐地炽热了起来,嘴里不停地吐着粗气,头盔的缝隙不时冒出一阵白雾。
赤骑将军忽然将手中的赤红长枪举在身侧的齐肩处,颤抖的枪尖上是一朵朵水花在绽放!
“咚,咚,咚!”三通鼓罢,空气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杀!”三军阵前,一杆赤红长枪高高扬起,伴随着一道杀意凛然的嘶吼声,赤骑的马蹄即将驰骋而起,在这片原野,这片淮南的净土。
赤骑所到,寸草不生!
战马的马蹄践踏在泥泞的沙土里,赤骑大军如同一道红色的潮流,携排山倒海之势直冲向那片黑压压的人群。
军令如山,纵使知道那些不过是平民百姓,他们手里的长枪也会毫不犹豫地刺入敌人的胸膛,任由战马的铁蹄将倒下的尸身踏碎。
广袤的原野上尘土飞扬,三万赤骑如同赤潮涌向浅滩一般向城下涌去。
安丰城外,拥挤的人群一片混乱,远方正在疾驰而来的赤骑大军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慢慢地转过身,齐齐面对着那片赤潮,眼里没有一丝恐惧,只有一片茫茫的血色。
城墙上,驼背的黑袍人平静地看着涌来的三万赤骑,眼里的深沉让人琢磨不定。
城下的黑潮在一阵短暂的骚动过后,突然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所有人面对着迎面而来的赤骑铁蹄,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或走或奔地向他们冲去。
蒙蒙雨幕下,赤潮与黑潮向彼此涌去,或许在他们交融的那一刻,这片大地会为他们而颤抖起来!
赤骑大军的最前方,那副雕刻着雄狮头颅的铠甲露出了本来的模样,一根根獠牙在昏暗的血光下更显狰狞。赤骑将军的身上也涌起了一股浓浓的杀意,宛若一只冲向猎物的狮子狂奔在原野上。
赤骑军的上空是一片肃杀之意,所有人目光坚定,手里的长枪泛起耀眼的红光。赤骑军中的每个人都有过修炼,在武境中也基本都是七品以上,甚至还有人已然迈过武境的门槛,达到了武境之上的境界,而长枪上的红光就是他们体内的灵气。
灵气每个人都会有,区别只在于灵气的纯度和属性。而赤骑军中每个人的灵气属性都是一样的,都属主火,再修炼赤骑军独有的功法之后,便会逐渐凝聚出一种独特的灵气,名曰杀戮。
杀戮的灵气正符合着赤红蔷薇旗的意义,象征杀戮!
赤骑军的最前方,身着狮铠的赤骑将军手握在长枪的枪杆中间,枪尖斜在身后一侧,目光紧紧盯着正前方,那是三只向他奔来的血魇!
只听他一声长喝,猛地将斜在身后的长枪挥至前方,手掌微微一松,长枪顺势脱手向前刺去,但就在枪杆即将脱手的那一刻,他突然抓住枪尾,然后手臂狠狠地一甩!巨大的力量使得他胯下的战马都不禁向一旁倾斜。
枪尖在空中划出一道赤红色的小圆弧,圆弧所到之处,正是三只血魇的腹部!
好硬!这是将军在挥枪之后的第一个念头。
只见那三只血魇倒飞而出,他们的腹部皆被枪尖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和肠子从血口喷涌而出,炽热的血液溅到了战马的铁甲上,顿时冒起一阵白烟。
赤骑军冲在最前面的赤骑兵们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喷涌的血液、在半空中蜷缩的血肠子,这样的画面对于寻常人来讲算得上是残忍,可对于赤骑这样一支特殊的军队,这种场面可以说是最能振奋军心的“灵丹妙药”!
战马的铁蹄在践踏,广袤的大地在颤抖,赤红的枪尖熠熠生辉,还有那一往无前的三万赤骑。
冲在最前方的赤骑们重复着一样的动作,挥枪、甩枪、抡枪!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数百道赤红色的圆弧闪耀在阴云下。
喷涌而出的鲜血升腾着淡淡的白烟,枪尖上挥洒的鲜血渐渐染红了这片茫茫的原野。待第一排的赤骑们完成了冲锋之后,第二排的赤骑们接踵而至,从前排赤骑的缝隙中冲出,继续向着那片缓缓而来的黑潮涌去!
挥枪!甩枪!抡枪!数百道赤红色的圆弧再次映红了整片天空,紧接着,战马微微一顿,刚刚停顿的赤骑身侧突然又涌出数百名赤骑。
赤骑的冲锋可不仅仅只有正面!
只见在赤骑大军的两侧,两支赤骑军从两翼杀出,如同一条赤红大江分流出来的两条河水。他们绕了半圈径直冲向黑潮人群的两肋,他们的冲锋可不仅仅只有见缝插针般的细腻,更有恢弘霸气冲杀陷阵!
只见在血魇群的两肋一片混乱,无数赤骑涌入人群中,犹如两把尖刀直插在肋部,足以将任何敌人冲得阵脚大乱,溃不成军!
而且冲在两翼的赤骑军们也因为不需要正面对敌的缘故,并没有使用那有些繁琐的三个动作,在他们的脑海里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起枪,俯身,冲锋!
不需要多余的动作,任何一匹战马都有着足以冲垮敌人肋部的力量,他们只需要将最锋利的地方摆在最前面就够了。
赤骑不需要过多的指挥,杀伐早已沉浸在每个人的心中。用最简单的方式杀死敌人,这就是他们一直以来被灌输的观念。
而此时时刻,远方安丰城的城墙上。
驼背的黑袍人神色如旧,甚至眼中还带有一抹嘲弄之色。他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原野上早已被赤骑军冲杀得溃不成军的人潮,好像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脸上也不由地露出一抹不出所料的诡异神态。
他嘴角一咧,笑得有些阴森。
不知为何,原野上的血气愈发地浓郁,可赤骑军中好像无人察觉。当然,除了一个还骑马静驻在丘陵上的年轻赤骑兵。他目光平静地扫过远方的战场,看着满天四溢的鲜血不为所动,甚至还感觉到一股不安。
“为何那些血魇在临死前都不发出一声惨叫呢?难道……”赤骑兵心中一动,不可思议地盯着三里外的安丰城城头,遥望着那一道漆黑的人影。
“他们并非没有痛觉!这是假死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