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之术?”
安丰城西郊外的树林中,一道透露着惊愕的话语骤然回响,这是林幽的声音。
她惊愕地看着一旁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白坊主凝重地说:“所有有价值的人都被提前调走了。”
“什么意思?”徐缨汐不解地问。
“这只是一个陷阱啊。”白坊主摇了摇头,有些惋惜地看着远方,“这座安丰城本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啊。”
“他们?”
“嗯,就是那些赤骑。”
徐缨汐皱着眉头,目光灼灼地向远方看去。
只见远方的战场上,赤骑大军势不可挡,那群被称之为血魇的人们被他们冲杀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赤红色的枪尖沾染着炽热的鲜血,战马的铁蹄也被浸透在混着血水的泥土里,好一幅千骑冲阵的画面。
随处响起的厮杀声响彻云霄,连同万马奔腾所发出轰鸣向遥远的四方回荡,仿佛是人们在回光返照时奏起的悲歌。
“为什么?”徐缨汐看着远方,淡淡地开口问道。
“什么为什么?”白坊主不解。
“为什么你们要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白坊主轻轻一笑,“姑娘知道接下来的计划?”
“不知道。”徐缨汐面无表情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你这么有恃无恐,难道不是有应对这些骑兵的对策吗?”
“不是我的对策。”白坊主摇了摇头。
“也许不是你的对策,但你却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只是清楚,并不能改变。”
“那青守呢?他也在你们的计划中?”徐缨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问道。
“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坏事。”白坊主笑了笑,然后有些神秘地说:“你应该也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吧。”
徐缨汐听后,皱了皱眉头,眼底闪过一抹寒芒。
白坊主见状,心中一定,继续道:“他体内除了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外,还有一片血雾弥漫在他的下丹田处。”
“血雾?”徐缨汐心中一动,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对,我们都知道,下丹田乃是人汇集周身灵气之地,一般来说不会为体内血气所污浊,但那位小兄弟……”
徐缨汐听他话音一止,冷声问道:“他怎么了?”
白坊主有些犹豫地说:“他…他的下丹田没有一丝灵气,反而充斥着异常浓郁的血气,这很不寻常。”
“所以这跟你们的计划有关系?”
“有。”白坊主点了点头,“他体内的血气正好可以为我们所用。”
只听他话音一落,徐缨汐脸色一变,沉声反问道:“为你们所用?”
“应该是互利互惠。”白坊主连忙解释说:“我们可以帮助他消除体内残留的血气。”
徐缨汐偏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观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于是心头略微一松。
“他必须安然无恙,否则你和你背后的人都会死,无论他是谁。”
白坊主心中一动,好奇道:“若是天境修士呢?”
紫衣少女瞥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不屑,“不过是肥一点的猪罢了,刀起刀落同样死路一条!”
中年男子心头一震,忍着心里的惊讶,面带微笑地轻轻点了点头,不在多言。
而一旁的林幽和白雅笙面面相觑,根本插不上话。
林幽暗暗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方曜,心想到:自从天峰论剑之后,就没有一件好事能砸到我头上,唉……难道这才是所谓的江湖吗?
我本以为踏入江湖,便可以快意恩仇、饮马江河。却没想到所过之处,皆是尔虞我诈、血腥杀戮。
我本以为踏入江湖,就可以去留肝胆、两肋插刀。却没想到自己竟连身边之人都看不透,也便不知是敌是友。
我本以为踏入江湖,能够惩恶扬善、为国为民。却没想到此间已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国与民势如水火,某又该何去何从?
翻阅古籍,书中所言的江湖,应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潇洒;有“了事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淡然;还有“苦行三千里,度尽九州劫!”的残酷;更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温情。
可这些事情却好像只是纸上空谈,并不存在。
想到这里,林幽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一句被她爷爷林观挂在嘴边的话。
“坏人不能留着,好人不能白死。杀了一个坏人,或许就能救十个好人啊!”
林幽心中苦笑一声,暗想到:善恶好坏哪有那么容易区分啊?就像现在,谁知道那些赤骑是好是坏,那些**纵的人们又是善是恶?
谁能来告诉我啊?
她脑海中回响着远方的厮杀声,眼里倒映着一抹抹血光,那是血肉横飞的画面。身上穿着的黄杉随风飘扬,而女孩的内心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了些许变化。
我若能知世人是善是恶,然后留善除恶,这个世间是不是就不会再有杀戮……
……
酉时至。
远方的原野上,三万赤骑的铁蹄践踏着无数尸身,向安丰城下迈进!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赤骑大军的上空,每个人的枪尖都沾染着殷红的鲜血,一条血河若有若无地浮现在安丰城城郊的土地上,那是过万平民鲜血染红的土地,这些无辜的人都已经入了魔。
安丰城下,那赤骑将军一马当先冲至城门口处,就在距离不足两丈之地时,只见他突然一拉缰绳,雄壮的战马前蹄高高扬起,马头倾向一侧,然后铁蹄重重地落在地上,激荡起一片夹杂着鲜血的水花。
就在他停下的那一刻,身后的三万赤骑齐齐拉住缰绳,无数道战马的嘶鸣声响彻在安丰城的城外,就连头顶上方的云间的血气都被这一阵嘶鸣声扯散。
“止!”赤骑将军左手一挥,指尖朝上,背对着身后的赤骑高声大喝了一声。
就在他话音刚落之际,赤骑军最前列中不约而同地响起数十道声音。
“止!”这一道声音虽由数十人一起喊,可听上去却齐得如同是一人发声。
随着第二声“止”一落,三万赤骑顿时安静了下来,整片大地静若空谷,只有一阵阵隐约响起的战马的铁蹄踏在水洼中的声音。
赤骑将军放下手,擦拭了一下狮雕铠甲上的血迹,目光冷冷地朝上方的城墙看去,那里正在站着一道漆黑的人影。
“阁下是什么人?”似乎是因为刚从战场上冲杀出来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甚至还有些沙哑。
城墙上的黑袍人驼着背,平静地看了看城外那一片如赤潮一般的军队,然后微微点了下头。
“啊,能拥有赤红蔷薇旗的军队果然名不虚传。”他感慨了一句,然后眼中忽然泛起一阵红光,轻声笑了一笑。
“在下郭孝之,淮南曲阿人。”
那城下的赤骑将军眉头微皱,目光不定地打量着城门四周。不知为何,他的心中隐约感到有些不安。
驼背的黑袍人倚靠在墙头上,戏谑地看着城下的赤骑大军,冷笑着说:“堂堂赤骑军统领上官狮镰居然会害怕一座小城?”
那被称作上官狮镰的赤骑将军默不作声,对那人的嘲讽视若无物,并没有被他的话所影响。
“连营!”只听他突然大喝一声,紧接着一人快马加鞭从赤骑军一侧疾驰而来。
“末将在!”一全身被赤色重铠包裹的将领架着战马停在了上官狮镰的面前。
上官狮镰偏着头看了来将一眼,沉声问道:“可愿率部先行?”
“末将愿往!”那赤骑将领抱拳,重重地喊道。
“很好。”上官狮镰点了点头,紧接着对着后方大声喊道:“执我军旗来!”
“将军……”那名叫连营的赤骑将领不禁一愣。
“不必多言。”上官狮镰接过一名赤骑兵递上来的赤红蔷薇旗,这上面除了有赤红色蔷薇花的徽记外,背面印有一头匍匐的雄狮。
“连营听令!”上官狮镰朗声大喝。
“末将在!”连营来不及多想,连忙拱手回道。
“我令你执我军旗,率部先行!”
“末将领命!”
上官狮镰将军旗横着递给连营,连营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那面军旗。
“接好,别掉了。”上官狮镰对他轻声说了一句。
连营连忙紧了紧手里的旗杆,目光坚定地看向上官狮镰。
“去吧。”上官狮镰催促道。
“是!”连营重重地应了一声,然后一扯缰绳,掉头回到赤骑军中。
“我部赤骑听令!随我入城!”只听见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旁响起,是连营的声音。
上官狮镰不禁偏头向那边看去,一眼便看到了连营魁梧的身影。
“杀!”就在连营话音刚落之际,一阵杀声骤然回响,凛然的杀意瞬间充斥在血光之下,无数赤骑高声大喝,一时间杀声四起,回荡在云端之下!
只见在一支赤骑军从大军中杀出,为首的将领一马当先,一手持枪,一手高举着军旗,军旗上一面印着赤红蔷薇,而另一面则印的是一只雄狮。
上官狮镰看着冲在最前方的连营,眉头不禁皱了皱,心中愈加地感到不安。
那城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上官狮镰抬眼看向城头,却惊讶地发现那名驼背的黑袍人已经消失不见。
“来人!”上官狮镰突然发声。
“在。”一名赤骑兵火急火燎地赶了上来。
“派两队赤骑沿左右绕行,遇到王仁和钟百锋的军队令他们立即入城!不得有误!”上官狮镰想了想,吩咐道。
“是!”那名赤骑兵应了一声,连忙退去。
上官狮镰望着入城的赤骑军的背影,不禁有些失神。待他缓过神来之后,那支赤骑军的最后一人刚好越过城门。
上官狮镰摇了摇头,清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再多想。
“众将士听令!”他扬起头,高举着赤红色的长枪,高声喝道。
“喝!”身后近三万赤骑一同高举起手里的长枪。
“入城!”他卯足了全身的气力,拉长的尾音响彻云霄,然后他左手向后一扬,重重地拍在马臀上,胯下的战马在一阵有力的嘶鸣声中扬长向城门口处冲去。
而在他刚一出声,身后的赤骑大军一阵骚动,然后中军紧随其后,再是左右赤骑跟随。整个赤骑大军就像是一条长蛇涌入城门。
……
就在赤骑大军陆陆续续涌入安丰城的时候,后方的原野上,一名年轻的赤骑兵正骑乘着卸了重甲的战马向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去,那是为了减轻重量才卸下了重甲,可见他心里的焦急。
“不能进去啊!”他的声音被远方的铁蹄声所淹没,无人听到他的声音。
“那里,才是真正的血魇伏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