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舒曼心中还是不明白为何脱里会对她另眼相待。
倘若脱里只是想找个能陪她喝酒、热身的,鹰部一抓就有一把,说聊天,她碍于不是原主便很少开口说话,脱里自己也不是个多话的人。
可只要一对比脱里对其他人的态度,再比较一下对她的态度,舒曼只能说自己是走了大运。
“路不好走,你自己小心些。”
脱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手中的酒,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说了句。
“我知晓了,脱里姐。”
舒曼微笑着应下后,犹豫了下,还是想再问一下那位贵人的事。
连脱里都不能提,那位贵人究竟是何方人物?
明明卿云的母亲,朝中的二品大员派来的人,脱里就能果断替他们挡了,可是面对将卿云害成这个样子的那位贵人,脱里却说无可奈何。
舒曼实在想不明白这一点,她心中更忧虑的是,既然连脱里都无可奈何,那为何还会同意她带着卿云上路?
不,应说大东家,为何也会默许脱里这样做?
脱里知晓了,那位大东家不可能不知晓的。
原主就算对大东家再忠心耿耿,也不值得大东家为她冒这么大的险吧?
只要细想一下,她心中就静不下来。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一般,完全不知晓周围情形,更无一点自由。
“脱里姐,我带我家夫郎一起,倘若因此连累了……”
舒曼在心中酝酿了一会情绪,缓缓对着脱里道。
“放心,好妹子,咱们大东家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脱里活动了下脖子,淡淡道,见舒曼脸上一脸凝重,就用力拍了她一记。
“好妹子,愁眉苦脸作甚?你们大夏人不是常说无愧于心?管他什么呢,是女人就只管往前走。”
统共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舒曼就也被脱里打发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脱里像是话中有话,可她又猜不出来。
心里的不安并未因为脱里的话而有所减轻,反而更沉重了。
担心着卿云,舒曼只是想了一瞬就把脱里说的话先压了下去,快步往回赶。
或许是近元宵节的缘故,楼里挂了许多红灯笼,放眼望去处处灯火通明,乍看下去,便像是回到了现代的夜晚一般。
可是,现代的夜晚可不会这么安静。
舒曼快步走着,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着,心中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不知不觉就快一个月了,真是漫长得好像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一样呢。
她,不会真的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吧?
舒曼摇了摇头,拒绝继续想下去,她加快了脚步,想将令她难受的这一片寂静尽快抛在身后。
远远便能看到屋内灯火通明,走近了,依稀能听到房间里的人声。
舒曼还没走到门边,便听到了门开的吱呀一声响。
寄云那孩子探了半个头出来,看清是她,立即把门全打开了,笑着对她说:“主子,您回来了。听着脚步声,公子便说是您回来了,没想到真的是您……”
舒曼冲着寄云点了下头,正要绕过寄云,却听寄云又问道:“主子可洗漱了?奴去叫人送些热水过来”。
舒曼顿了顿,脑中思绪转了又转,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冲寄云点了下头,见寄云小跑着消失在走廊里,她叹了口气,先掩了门进了里间。
看到靠在床头关切看着她的卿云,舒曼才放松下来。
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微微笑了下,轻声问道:“晚饭用过了吗?”
卿云点点头,他看着舒曼微皱的眉头,看到她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心中便也跟着难受,可又不知晓他怎么做才能让她轻松些。
“待会你跟寄云那孩子睡床,我去那边榻上睡。”
舒曼见卿云看着自己眼中忧色更重,便转了话题,不想令他担心。
“我……”
听了舒曼这样的安排,卿云下意识就想拒绝,可只说了一个字他就说不下去了。
他对舒曼说了要拿寄云当自己弟弟的。
可是,就是跟亲弟弟,他也不曾和他同床过。
……起码不要是今晚,让他在这陌生的地方,面对还是陌生人的寄云。
卿云咬了咬下唇,伸手轻轻扯住舒曼的衣袖,恳求道:“能不能……还是你和我……我怕……”
这种,对着别人直言自己的害怕,显示自己的脆弱,这样的体验,已经许久都没有过了。
他不知晓自己为何能说出口,即使没有全讲出来,可他还是说了。
像是笃定自己说出后不会被拒绝一般不给自己留后路就说出了口。
舒曼她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般不会去拒绝他。
即使他能从她脸上看出她的为难,可他从她眼中,看到的更多的是,她对他的怜惜。
那怜惜像是温水一般包容着他,令他浑身都觉得温暖。
从前不示弱,不过是没有依靠罢了。
舒曼没想到卿云会对她直言说出那一个“怕”字,刚开始听他吞吞吐吐,她还不知晓他到底是想说什么,可听到那最后的一个字,她就明白了。
是她疏忽了。
毕竟是到了全然陌生的地方,她只想着有寄云在,便不能再让人误会他们了,却没深想,连她都没法当寄云是近人,又怎么能去要求卿云跟寄云挤呢?
说起来,寄云是她带回来的,也是她说要把那孩子当近人对待的。
可是,她却根本做不到亲近,甚至连和颜悦色地谈话就做不到。
看到那孩子,她就语塞。
不知是不是她自己也受了这里习俗影响的缘故,单独见到寄云那孩子,她总觉得自己该避嫌。
而且,那孩子实在是太小了,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交流,也不知道怎么把握说话的尺度。
还好,有卿云在,也还好寄云是跟卿云相处的。
只要卿云能跟那孩子相处好就行了。
“对了,寄云那孩子,你跟他聊了么?”
想到这里,舒曼不由开口问了出来。
如果能多了解下寄云那孩子,说不定她就能更信任那孩子一些了。
她现在根本没法卸下心里的防备,因为她对这孩子的过往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