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和稀泥
听王富这般壮硕汉子突然说出肺腑之言，王林心中有些感动，上前一把扶起王富，郑重地道：“能在锦衣卫中有诸位弟兄，是我王林的福气，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哈哈！”毛杰的笑声突然传进来：“贤弟、王富，你们躲在房中嘀咕啥呢？”
见百户毛杰进来，应是有事与王林相商，王富起身告辞。
拿起桌上的邸报细读了半晌，毛杰扭头问道：“贤弟，万岁爷处置孙继宗等人的旨意已明发天下。”
“哦？万岁爷下旨了？”
“为兄觉得，万岁爷这纯粹就是和稀泥，压根未处置任何人！”
听毛杰这般大胆的抱怨，王林忍不住诧异地问：“为何毛兄这般认为？以我的猜测，万岁爷定会处置东厂。”
“你瞧瞧便知。”
接过毛杰递来的邸报，王林细细读过，不禁哑然失笑。
圣旨中处置的人倒有几个。
尚宝司奉御赵才河处置最重，此人将交由司礼监酌情处置。
以叔父的手段，送去南直隶孝陵卫挑大粪，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
孙继宗所奏不实，姑宥之。
阮伯山被斥责，由内官监奉御改内织染局右副使，仍掌东厂行事，东厂所涉人等将一律开革。
这后两人的处置，在旁人看来，皆不痛不痒。
可王林却知晓阮伯山乃是被狠狠羞辱了一顿。
瞧着王林脸带笑意，毛杰奇怪地道：“贤弟，难道你觉得万岁爷重重处置了东厂与孙家？”
“哈哈！”王林笑着摇了摇头。
“孙家奉太后之命行事，怎么处置？至于阮伯山，毛兄，你是不知道，我叔父曾经说过，内廷二十四监局中，最清贵的是内官监。”
见毛杰仍旧大惑不解，王林接着道：“阮伯山本属内官监奉御，只要不犯错，以后转升司礼监太监，也不算什么难事。但阮伯山此番转任内织染局副使，虽仍执掌东厂，却断了去司礼监的路子。如此，他岂不成了内廷中的一大笑话！”
“啊？”毛杰这时方恍然大悟：“原来内廷之中，竟有这么多弯弯绕！”
弄明白万岁爷的用意，毛杰忍不住兴奋半晌。
突然，他好似想起什么，问王林道：“在刑部衙门外，贤弟为何求马指挥办事？为兄以为，请王公公帮忙岂不更简单，咱们也犯不着欠马顺的人情。”
一听毛杰这般问话，王林便知毛杰是为日后考虑。
毛杰知道王林的心思，担心日后在锦衣卫内争夺权势，与马顺起冲突时会被人拿这份人情说闲话。
只不过，在王林眼中，当下尚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
“那一日我若转而去求叔父出面吩咐马指挥，虽然结果相同，但在马指挥眼中，我王林却有拿叔父压他之嫌，反倒不美！何不在他面前低头求情，套些近乎，日后也能多给咱们些方便。”
听完王林的讲述，在回想马顺听到王林请求时的惊异，毛杰脑中突然茅塞顿开，嘴里赞叹道：“原来如此！贤弟当真考虑周全！”
……
下午时，王林五人围坐值房中，为日后的安排再做谋划。
李贵感念王林的好，不顾张显等人的劝阻，依旧坐马车前来参与谋划。
万岁爷今日已下旨，将他调卫至东司房王林麾下。
要知道，东司房中皆为行事校尉，在其他卫所旗军眼中，这是使银子也买不来的职司。
“张兄。”王林抬眼看向张显，问道：“这几日依然未找见马文的踪迹？”
“卑职等将长安右门左近细细搜寻数遍，仍未找到李总旗所说的马文。”
“嗯。”王林微微颔首。
马文乃孤苦少年，骤然进入京师，又无路引。
京师无赖势家颇多，这等少年就是许多人眼中的肥羊，极可能已被人拐带至别处。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哪怕是锦衣卫这等看似无孔不入的侦缉衙门，同样会有许多难以触及的地方。
况且这数日来，王林将行事校尉侦缉案件的来源摸了个透。
内中种种，让王林这个带着几百年后思维的人，简直是瞠目结舌。
要想为六年后的大变局做考虑，更需要锦衣卫慢慢将触角深入大漠。
不过，要想实现这一目标，采取眼下锦衣卫习惯的侦缉模式，几乎无任何可能。
王林手指轻扣桌子，斟酌许久，方道：“张兄、王兄，你二人在锦衣卫多年，办事老成，经验丰富，不妨说说咱们日后如何侦缉，方能查访更多的大案子？”
“二公子！”王富是个急性子，见王林发问，神情振奋地道：“咱们得到京城妓寨、赌坊等处，再多寻些愿帮咱们探消息的人，就能得到更多的消息。咱们再跟上细细查访，定能查得大案子，立功得赏!”
一听王富的话，毛杰、李贵皆点点了头。
如此做法，乃锦衣卫东司房、西司房多年传下来的惯例，便宜可行，是当下最稳妥的法子。
张显心细，见王林面带微笑却不说话，他沉思一会儿，往前探了探身子。
“卑职在东司房多年，也按例寻摸了些人做眼线，不过总觉有时用着不太顺手。卑职曾乔装打扮后外出侦缉，也能有些收获。不过靠咱们几个自己去，探不了多少案子呀。”
“嗯。”王林轻轻应了声，再问道：“那眼线给咱们一条可靠的消息，能得多少银子？”
王富摇了摇脑袋，回道：“得看卫里或万岁爷赐下的赏银，若咱们得的多，也给的多点。若没啥赏银，那就得等下回咯。”
“那给的多的时候，需费银多少？”
王富搓着手道：“多的话不过五两银子，少的时候也就一二两银子。毕竟这是卫里多年的规矩，再给的少了，就没人愿跟着咱们干了不是。”
说到这儿，王富突然奸笑道：“二公子，我最近琢磨出个法子，还能更省银子！”
“哦？”王林倒有些吃惊，不知王富这视钱如命的人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见王林诧异地看来，王富嘴角咧开，颇有些自得地道：“乞丐！咱们给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乞丐两个铜子儿，他们定然甘愿为咱们跑断腿！”
“噗嗤！”
毛杰手指王富，忍不住笑道：“你当是捉盗匪呢？咱东司房身负侦缉百官之职，这些乞丐连官老爷们的面都见不着，怎么会得到可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