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深夜闲话（一）
咚！咚！
更夫敲打着铜锣远去。
时至二更，天彻底黑下来。
月亮半掩着，洒下道道月光，为万物蒙上层如玉的薄纱。
许玉儿的闺房中，王林早早寻了火折子，将书桌前的油灯点亮。
自打进入锦衣卫东司房以来，便较以往忙上许多，倒难得有今日这般机会安心读书。
缓缓翻看着手中的书，纸面簇新，尚带着浓浓的墨香味。
王林只知孙子兵法中的三十六计，却从未读过这个年头的孙子兵法。
此时细细看下来，方知孙子兵法中本无三十六计。
王林看得出神，又往下翻开一页，忽然发现两页纸间，竟夹着幅画和一封书信。
画和信皆叠得整整齐齐，王林好奇心大起，缓缓打开这幅画。
只见画中是名年轻女子，头上梳着坠马髻，髻下戴着串珠子璎珞，眉目清丽，五官精致，竟给人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再拾起书信，密密麻麻的字排得整齐方正，字迹娟秀漂亮。
目光扫过纸面，王林便知这是齐姨娘写与许玉儿的信。
王林心中泛起疑惑，不知画与书信为何夹在书中。
正在愣怔间，门外突然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旋即房门被人打外面缓缓推开。
王林扭头看去，只见许玉儿玉脸微红着走进来，身后跟着小丫鬟珍珠。
王林轻轻唤了声：“许姑娘！”
随着房门开启，油灯的火苗微微摇曳，映在许玉儿微红的俏脸上，更添了几分独有的妩媚。
许玉儿走得近了，瞟了眼王林，小嘴刚要开口，却蓦然发现王林手中的书信，脸蛋儿霎时变得通红。
“王公子，怎能偷看女儿家的东西？”
王林笑脸一凝，瞧见许玉儿似乎有些恼火，他可真不是有意想看齐姨娘写来的信，只好歉然道：“躲在屋里闷得慌，便寻了本孙子兵法来读。实未曾料到姑娘将信夹在书中，无心之过，望姑娘见谅。”
珍珠站在许玉儿身后，听王林说起什么孙子兵法，微微一愣，上下打量半晌：“小姐，你竟读兵法？难道想学那花木兰从军不成？若被老爷知道了，又得怪婢子不劝你呢。”
许玉儿察觉王林也好奇地看过来，扭捏着道：“前些日子自祖父那儿寻了几本书，不知怎的错拿了。”
说到这儿，许玉儿一顿，美眸瞪着小丫鬟：“珍珠，还不快将酒饭端出来。”
酒饭？
看着珍珠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食盒，王林不禁愕然失笑。
看来，两个小丫头即便小嘴不饶人，暗地里却惦记着饿肚子的人呢。
斋饭依旧如上回那般简单，还有碟小菜，上面只铺着几片清淡的菜叶。
碗碟旁还放着小壶米酒。
嘴里嚼着饭菜，虽然已感觉不到丝毫温热，王林心中却觉着微微的暖意。
瞧见许玉儿侧坐在几步远处，美眸却不时偷偷看过来，王林眉头微挑，打趣道：“饭菜不多，本公子便不谦让了。不过，壶中美酒倒有不少，要不许姑娘喝一杯？”
许玉儿被人抓了个正着，俏脸发烫，垂头小声道：“这可不成，公子请自便。”
似乎怕王林不悦，又补了句：“姨娘与祖父皆不许玉儿饮酒。王公子若不信，问珍珠便知。”
珍珠忙活了一整天，这时已歪倒在绣床上，听许玉儿说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王公子，我家小姐金贵着呢，抿一小口酒也会醉过去，便饶了她吧。”
王林听完，笑着看了看娇羞的许玉儿，便不再言语。
吃过斋饭，王林瞧见珍珠太过困顿，也不唤她，便自个儿收拾碗碟，又轻手轻脚将那本孙子兵法放回书架。
只是看着桌上打开的书信和女子画像，王林怕被许玉儿再误会，心中有些犯难。
这两样东西，原样放回不太妥当，不放回也不太妥当。
王林正盯着书桌发呆。
一旁的许玉儿想起祖父说的话，又瞟了眼睡得香甜的小丫鬟，轻咬着贝齿道：“王公子这会儿便会离去么？”
“额？”王林点了点头：“今日叨扰姑娘太甚，本就唐突。此时夜已深，若姑娘无事，我便得回去了。”
瞧见许玉儿瘪着嘴低头不语，好似不太乐意，王林不知为何，只得诧异地问：“莫非姑娘有话要说？”
许玉儿垂头半响，也不看王林，忽然叹了口气。
“王公子今日所说，玉儿想过许久，方知公子有理。”
王林闻言，有些惊讶许玉儿的直率，愣了片刻，方淡然笑道：“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今日太过冒失，惹得姑娘烦恼，是我的不是。”
听王林满不在乎的语气，许玉儿眨了眨眼睛，挑着眉梢：“那王公子与许老头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如今日这般小心翼翼呢？”
王林一听，顺嘴接着道：“你说许老头啊，与他说话哪有什么顾忌，便是气得他吹胡子瞪眼，又有，又有……”
话说过半，王林方察觉不对，抬眼瞧着许玉儿亮晶晶的眸子，忍不住抹了把额头。
“姑娘，我不是那意思，我……”
许玉儿却不说话，只歪着脑袋看向王林。
火苗闪烁下，少女小心思得逞后的娇笑，清晰可见。
“既然如此，为何王公子在本姑娘面前却小心翼翼？玉儿也想听你说说跟祖父说过的话呢。”
王林本以为许玉儿会匆匆赶他离去，却没想到这小妮子竟然有这般好奇心，一个不留神便上了她的当。
不过，能与如此柔美的女孩儿说会儿闲话，何乐而不为？
王林摊了摊手，佯作沮丧地道：“姑娘想听什么只管吩咐，若是王林清楚，定会知无不言。”
瞧见王林满脸无奈，许玉儿得意地道：“那便劳烦王公子说说雨天打雷的故事，去年你与祖父只说了一半，玉儿一直想问问呢。”
王林一听，心中了然。
去年许玉儿藏在书房的屏风后偷听，他与许彬正辩论雷雨如何形成，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
正吵得面红耳赤之际，不料许玉儿无意间将屏风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