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风道人和太初道人沉稳自信的态度不但使两个中年人愣疑,连威胁着冯玄慧的两名大汉也迷惑地注视他们。当然只要那两个道人一出手,他们将必毫不迟疑先杀死冯玄慧。
但这两个大汉马上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一齐忽然感到胁下要害被锋锐刀尖顶住。
当然他们还可以早一步杀死冯玄慧,却只不过他们也一定活不成。
因此他们迟疑一下之后,手中的长刀和短矛一齐自动放手跌坠地上!
冯玄慧道人退到阮家兄妹后面,拍拍道袍上的灰尘,才下令道:“动手,抓活的。”
他的命令声音吓了那两个中年人一跳,然而他们却已没有机会回头查看冯玄慧这边发生甚么事,没有机会弄明白何以冯玄慧在刀锋矛尖抵迫下,还敢下令攻击?
因为太风太初两把长刀已经应声迎面劈到。两把刀形式长短重量都一样,外观古朴,但精芒闪耀,显然甚是锋利。
只是他们所施展的刀势速度劲道却丝毫没有抓“活口”意味,狠辣凶猛根本半刀就能要了性命。
两个中年人举动此时不但全无“斯文”样子,简直狼狈非常。一个使判官笔向左边急窜,另一个使长剑的向右边闪躲。
但太风太初交叉掠出,刀圈一时扩展数丈,眨眼间一连砍劈三刀,又把那两人迫得聚拢。
虽然表面上是一个对一个,但太风太初的刀势凶猛凌厉中,又使敌人明明白白感到另一把刀根本就在背后等机会。
如果你面对着一把凶悍长刀猛烈攻击而又感到背后也有这样一把快刀等候机会砍劈,你一定极为不舒服,一定觉得万分危险。
你可能曾经试过被人围攻,前后左右都有兵器对准你?但滋味完全不同,因为你所感到仙霞派两把是刀的威胁危险是严密呼应着的,完全不是各自为政凌乱的围攻。
仙霞派两把长刀凌厉攻势使人眼花缭乱,那两个中年人仓皇抵挡,也已经竭尽全力,但第八招时血光四溅,仙霞派两把长刀齐齐砍中敌人颈侧要害,战事马上就结束。
被阮氏兄妹用长刀顶住的两名大汉,眼看血泊中两人颈子都被砍断一大半,骇得索索发抖。不过他们其中一个立刻不再惊惧了,因为阮小娟纤指一戳,点住他穴道。
另一个大汉却由于阮小娟的刀移到他喉咙而更为骇怕。
冯玄慧走到他面前,问道:“你们是诸天教的?你叫甚么名字?”
那大汉呐呐道:“小的叫周通。”
冯玄慧无缘无故四看一眼,才又道:“周通,你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讲实话,我会设法使你好像奋战受伤而昏迷。这样将来你只有功而无过。你仍然可以大摇大摆在江湖上行走。”
周通忙道:“老仙长您问吧。小的一定讲实话。”
冯玄慧道:“你们只是先锋,还有人接应对不对?”
周通道:“是!”
冯玄慧道:“贫道看得出那两个死在刀下的人身份较高,武功也很不错。可惜他们头脑偏差一点,他们以为我下令活捉是真的,所以当我两个师侄刀刀尽是杀手之时,他们感到很困惑,也不住分心想这个问题。当然他们更想不到我老早就教过阮家侄女假装狂乱之计。男人总是会低估女人,其实男人变成疯子之时,女人还早得很哪!”
这一点的确把男人心理猜得极准。当时人人(诸天教)真以为阮小娟受不起刺激而失心狂乱,而哥哥阮子安忽然追赶妹子,也是人情之常。这些过程没有一丝一毫勉强,没有任何破绽,所以阮家兄妹忽然悄悄掩回,容容易易就得手了!
冯玄慧又问道:“用绊马索先抓住我这主意谁出的?”
周通道:“是他们,死了的两位陈师父。他们是兄弟,向来一齐出马办事,小的跟过他们几次,都很顺利,他们有些主意比这回更荒谬,但都能够成功。”
冯宝慧道:“你们威胁住我之后,如果我们的人仍然动手,你们得到的指示是甚么?是不是当场杀死我?”
周通道:“是的。”
冯玄慧道:“如果我们的人不敢动手呢?”
周通道:“他们说一定可以利用你的生命,威胁得其他的人个个束手就缚。”
冯玄慧道:“就缚之后呢?”
周通沉吟一下,却马上发现冯玄慧露出冷酷的神色,忙道:“小的不敢隐瞒,听说还是要杀死你们的。”
仙霞派的门规一定很严,训练也一定很精严充份。所以,这时居然也没有人做声。
冯玄慧哼一声,道:“既然你说了实话,饶你不死。”
阮子安一刀割开周通胸口肌肉的登时鲜血淋漓,阮小娟跟着一掌砍中他颈侧,周通立刻天旋地转仆倒地上。
冯玄慧脚尖一挑,踢中地上另一名大汉死穴,然后道:“我们现在处境危急万分。”
四个晚辈面面相觑!
冯玄慧露出用心寻思表情,缓缓道:“我们用雇船到富阳掩眼法,却在半途上岸改换快马,但居然骗不了甩不掉诸天教的人,可见得诸天教若不是一直钉住我们的船,又一直钉住我们上岸后的行踪,就是根本老早已查出我们暗藏坐骑的地点。不论是何种原因,反正截击我们的人不会只有这几个。”
太风道人说道:“我们虽然不怕拚命,可是掉在人家口袋里,处处拚打也不是办法。”
冯玄慧道:“挨打固然很糟糕,但更糟糕还不是挨打。”
阮小娟忍不住问道:“是甚么?”
冯玄慧道:“是被擒被杀。你们要知道,诸天教绝不肯露出狐狸尾巴,所以非要抓住我们不可,而且要一网打尽。如果有一个人逃走了,他们就很伤脑筋了。”
阮子安声音态度都很沉着,道:“这真是想不到的事。诸天教不但阴谋霸占了碧元观,甚至连上一次来杭州查看的三位师叔至今无影无踪,也一定遭了他们毒手。现在轮到我们了,但想吃掉我们恐怕不大容易。”
冯玄慧道:“大家注意听着,我们必须作最坏打算。因为诸天教必定用尽全力对付我们。所谓‘全力’其实只有两个人,就是天罗包冰地网包雪这两个老怪物。因此我严令你们,任何一个人只要有一线机会突围而出,立刻逃走。每个人的责任就是极力活下去,然后设法返山报告。”
人人面色都十分沉重,尤其阮小娟已经抓住哥哥宽厚有力的手掌。
如果有一线机会之时却要她舍下相依为命的哥哥独自逃走。她办得到么?
冯玄慧马上针对大家这种重情尚义的想法,说道:“你们要知道,如果我们之中有一个逃得掉,则对方很可能不敢杀死其他的人,他们会软禁其他的人以便讨价还价。但如果全数被掳,那就一个都活不成,而且山上也无人得知这一切消息。”
阮子安道:“他们一定十分害怕师叔祖霍静堂的威名,所以不敢漏出风声。但师叔祖近两年身体好像不大好,他还能不能挟刀下山呢?”
冯玄慧道:“老实说能使‘冰雪二老’忌惮之人,天下本来就没有几个,霍师叔便是其中之一。冰雪二老号称‘天罗地网’威震天下。但二十年前霍师叔公开说他一刀就可以斩破天罗割断地网,又公开约冰雪二老到南京比划较量,冰雪二老不敢赴约。所以你们任何人宁死也不可说出霍师叔身体不好的秘密。好歹也使他们对仙霞派有所忌惮。”
他忽又向四下查看片刻,说道:“记住,要作最坏打算。任何人有机会逃走,绝对不许迟疑。这一点是对方唯一猜不到的策略。绝对不许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话虽是这样说,但事实上如何呢?彼此之间都情深义重的团体,谁能舍弃尚在浴血鏖战的同伴而径自逃走?
五个人都默然跨上坐骑,继续踏上那凶险可怕的旅途。
充满仇杀死亡等危险旅途固然万分可怕,但有时渺茫不测的命运更令人胆寒却步。
阿秀宁可立刻死掉,也胜过这种东猜西想而又肯定绝对不会快乐高兴的生涯。
她不知道人家究竟要把她送到那儿去?她会见甚么人?她将会有何种命运?
最可悲而又可恨的是我为何老是想起赵小刀?我为何觉得如果有某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话。我就不能再去找他也不能再和他在一起?
轿子抬入一间富丽深闳的宅第。阿秀记得自己很干净才洗过澡,但现在又要洗澡。一个很强壮丑陋的女人,别人都叫她王二嫂,替她从头到脚又洗一遍,最后还替她梳头换上女孩子衣服,才让她斜斜躺在床上。
前后一共有过三个男人进来,仔细端详她,甚至捏捏她胳臂和腰。他们的动作虽然很有问题。但他们面上神情却都是一本正经,显然在他们眼中阿秀只是一件东西而不是女孩子。
后来阿秀发觉已经可以动弹,可以起身走来走去,只不过全身乏劲,任何动作想快一点都不行而已。总之,这样也远比躺在床上好得多,所以她比较高兴些。
同时点心也很好味道,她吃了不少,只可惜没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