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有幸眼瞧着长街尽头的男子翻身下马,朝自己走来,心里美滋滋的同时,忍不住和白毛狐狸臭显摆,“看看,看看,我说的吧!我的对象我了解,他要不是为了送我回来,他这是干嘛?散步吗?绕了大半个城市散步,可能吗?他们这些大人物忙得很,哪有这个时间啊?肯定是为了我,是你不懂。”
白毛狐狸真的受不了裴宝宝这人,真的太狗了,狗的系统都忍不住朝她再次咆哮了出来,【汪汪汪汪汪汪!!!】
裴有幸在心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狂笑,抬眼去看那个朝自己走来的人。
视线的尽头,清癯修长的男子在光影交错里渐渐走近,身后是古韵风雅的漫漫长街,雪青色的斗篷猎猎飞舞,墨染般的长发被风带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距离缓缓拉近,裴有幸一眼就看到那氤着一层漂亮海棠薄红的眼尾,魅然上挑,线条接近妩媚,在淡淡胭脂晕开的影彩里,显现出一种蛊惑的颜色,令人神魂颠倒。
她从没有见过哪个人的眼睛像元韫这样,好像天生带着潋滟的蛊惑,妖娆之中透着危险。
裴有幸停下来的同时,元韫也止住了脚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三步,约有一米,那是接近陌生人的距离。
她微微仰头看着元韫,很平常很随意抬起手来,朝他挥了挥,“九千岁,你好啊!”
元韫挑起眉峰,视线落定在裴有幸的脸上,紧紧的盯着,一眨不眨的看着,眼神漆黑,“楚公主。”
然后,元韫就没有说话了,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裴有幸不由得想起在千岁府洗破的那两条裤子,现在的气氛,就和她当时把元韫的裤裆洗破了一样尴尬。
不过裴有幸很擅长没话找话,来打破尴尬,她笑嘻嘻的看着元韫,说:“九千岁,你跟着我干嘛?上次从燕王府回留园,你就跟着我,这次从宫里出来,你还跟着我,难不成是我洗的衣服出了问题?”
裴有幸真的是瞎找了个话题,想要缓和和元韫之间着尴尬又无语的气氛,她这一提,九千岁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那两条被眼前人偷走,又还回来的裤子。
那两条裤子,元韫没有让人丢掉,也没有再穿,那天从燕王府回来,他鬼使神差的,把它们翻了出来,放在美人榻旁边的桌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
那天晚上,元韫喝了个酩酊大醉,他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那些他本以为都要忘记的事情。
年少时,他的性子张扬嚣张,天不怕地不怕,在外面闯了祸,或是和哪家的公子爷打了架,回到府中,总是被父帅拿着木根满元府追着打,打完了还不够,还要被罚跪祠堂,罚晚上不许吃饭。
这个时候,母亲总是会偷偷拎着食盒过来,给他送好吃的,被父帅发现之后,便一哭二闹,父帅拿母亲没办法,就只能哄着母亲,再偷偷瞪他。
姐姐出嫁的时候,他很不高兴,觉得是姐夫抢了自己的家人,愣是在他们回门的时候把姐夫给打了,当时他记得被父帅罚跪了两天两夜。
在最后的那天晚上,他又累又饿,膝盖疼的都要裂开了,姐姐偷偷瞒着父帅,给他送了一碗面,鸡汤汤底,面上有个荷包蛋,还有几根青菜,撒了几粒小葱,味道很好,他连汤都喝完了。
姐姐看着他吃完,他目送姐姐走的时候,发现有人藏在了祠堂外面,等姐姐到了外面,那人从姐姐手里接过食盒,姐姐和那人牵起了手,在夜幕中也不说话,安静的离开。
他那时想,算了,姐姐喜欢那臭男人,虽然臭男人配不上姐姐,但也没办法。
第一次出征的时候,母亲垂泪送他出府,送他出了南陵城门,在巍峨壮阔的城门下,目送着他和父帅远去。
在战场第一次杀敌时,他的手抖了一下,也只有那么一下,大燕羽林是燕朝最骁勇善战的军队,他们守卫的是燕朝最北方最重要的疆域,不容有失,不能手软,否则,被杀的便是他们,被屠便是他们的国家。
他在北境半年,杀了无数敌军,列国八方都知道了大燕羽林军少帅,称他是天之骄子,奇兵绝谋,他在战场只输过一次,可就是这一次,葬送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燕羽林,埋骨荒原,白天里还在畅想回去和家人们团聚的士兵,永远都回不了家了。
父帅阵亡,母亲自刎,姐姐和姐夫一家被株连,元府满门抄斩,那么多叔伯兄弟,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他救下来,他却变成了他们羽林军曾经最不耻的奸佞权臣。
元韫啊元韫,你对得起你这条命吗?
那天晚上,元韫反复的问着自己。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为了洗刷羽林军身上的冤屈,平反冤案,他只能向上爬,不停的向上爬,舍弃作为一个人的原则也必须往上爬,舍弃他自己也必须爬到权利的最高峰,再变成这副他自己都讨厌的样子。
他回不去了。
没有人希望他回去。
元韫凝视着眼前的少女,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你想回楚朝吗?想回去的话,本督可以助你。”
裴有幸疑惑的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懂元韫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用,我不想回去,回去以后,也就是被父皇当作工具笼络谁谁谁,还不如在这里自在。”
元韫皱了皱眉,又沉默了。
裴有幸抬手在元韫面前挥了挥,“嗨!嗨嗨!!九千岁,你就是想对我说这个,才跟着我的吗?”
白毛狐狸在她肩膀上,使劲的讽刺她,刺痛她,【切~~~人家是送你回来哦?裴宝宝,狐狸我都说了你不要过分解读,翻车了吧!该你汪汪汪了!】
裴有幸无比冷漠的用意识和系统交流,“你自己汪吧,单身狗!!”
白毛狐狸,【……】
元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裴有幸:“?????”
元韫到底来干嘛啊?圣诞老人上门送温暖是吗?
想了一会儿,裴有幸说:“想要什么都行吗?”
元韫点头,“楚公主所求,本督必然竭力替你达成。”
裴有幸朝元韫靠近了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柔软的声音像是此时的阳光,轻轻扫过心扉,“那就陪我吃顿年夜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