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样都是自己爱吃的。这还不够,颇为恐怖的,是早膳居然准备了奶饼和烤牛肉。
这是小芗的特产,而且还是莫涵煦最爱吃的。
边上就是大块的冰块,还有下人在扇着风,会以慕却是满头大汗。
“是很热吗?你坐过来点,我这边凉快.....”莫涵煦边吃奶饼,边关注到师弟像是要晕厥的样子。
“不是热....”会以慕摆摆手,塞了口粥到嘴巴里。
“嘶”给自己烫口了......会以慕赶忙推手抱歉。
师兄将擦嘴的帕子递了过去,他慌张地把嘴边的水渍擦净。
好在,大家都在淡然地吃饭,没有过多在意。
或许是多想了,会以慕心道。妹妹的事,母后应当都不在意吧。
吃了不久,李太后道:“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吃饭不必这么慌张。”
还是被母亲看在眼里,会以慕乖巧地点点头。意外的没有回话。
“如今你们三个都大了,又是优秀的男子,母后几年来也一直在与各家小姐相见。你们也是时候该想想婚事了。”她接着叙叙说道。
会宸笑道:“母后怎的又提起此事?”
笑中带着些许不耐烦。
二哥会沄看了看几人的眼色,展开扇子,站起身来,慢慢道:“母后,大哥向来是国事为重,三弟有重任在身,太快定下婚事恐怕会耽误时间。若是你要挑人,先帮我定下来也无妨。”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颇为震惊。
会沄淡然情爱,诸如此类,他都是笑笑不语,或者是展开扇面,听他人谈论。连亲近女子,都是屈指可数。
会以慕的记忆里,二哥最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然后在云清阁煮各种茶和花。
大半的柜子还会放着他独自云游各处淘来的宝贝。
主动提女子,可是真的闻所未闻。
向来对万事镇定的阮国师都停下了碗筷,一脸震撼地看着好友。
李太后道:“沄儿,母后不过是担心你们的婚事,倒也不是真的着急。”
她抿了口花茶,浅笑。不是真的着急谁听着都是场面话,如果说会以慕是十六要准备,那大哥会宸可就是太迟了。
作为一国之君,全国上下人看着会宸的婚事。
李太后常说是为了会国传承,明白谁不知道,不过就是心里的算盘。
安排人进来,若是听话的王后,再生个大胖小子,太后能享清福,虎视眈眈王位的贼人也能死心。
再者,别国的贼胆也能少上许多。
在场的心知肚明,不过宫中不好多言。
“母后会错意了,我不过是想为母后分忧。总是操劳我们兄弟的婚事,能定下一个也是好事。”会沄收回扇子,淡然道。
李太后手中的花茶洒了点出杯,旁边侍女连忙上前擦拭。
“沄儿为母后考虑,母后心领了。”她仍是处事不惊,笑道。
“说到婚事,妹妹的婚事倒是在即。”会宸接话道。
没想到,母后没提,倒是大哥先提起了妹妹。会以慕急着要接话,旁边的师兄急忙按住,摇头制止。
本来还怏怏不乐的太后,顿时来了兴致,询问道:“几日有听说起过,可是与小芗的大皇子?”
会宸回道:“正如母后所言。”看母后双眼放光,他很高兴似的。阮国师没啥神情,会沄拿着扇子扇风,多是叹气。
而靠门这边的师兄弟,简直是心急如焚。会以慕恨不得上前把大哥的嘴巴赌上,最好让母后知道越迟越好。
李太后兴致勃勃,前时心里还想离席,现下倒是重新坐正了。
“那可得风风光光地送出去,和亲大事不可马虎。”
会以慕实在忍不住了,道:“母后,此事从长计议的好。毕竟还要看妹妹.....”他站在那儿,迎接的是母后质疑的眼神。
眼睛里饶是不可思议。“婚约哪是可以儿戏的?难道她会雨新还怕自己嫁的不够好?”
李太后重重放下茶杯,口气轻蔑。
“别是和她娘一个德行的,成天在外头勾搭男人去了,”反问还不足够,接着的嘲讽,“慕儿你是天下器重的寻嗣修士,母后和你说过多少次,她不过就是个贱婢,怎么还次次为她说话?”
莫涵煦这下也坐不住了,从蒲团上站起来,冷道:“李太后,会姑娘乃是修士护者。随口说贱婢,实属不妥。”
“都不必吵了,妹妹的婚事,孤不会落下。以慕,母亲的脾性你也知道,不过是口无遮拦。用早膳,用早膳。”
会宸摆手劝道。
简直荒唐,会以慕不喜呆在宫里,便是因为各个都对妹妹斜眼相瞧。母后身旁的侍女怡宁,狂妄地蔑笑。殿中有人毫无神情,有人轻蔑至极,还有的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他的妹妹,是至宝。当时在宫墙里,夜晚他会悲叹,妹妹就会告诉他,天空很美,何处又开了小花,宫里的野猫生了小猫。
母后教训他多次,不要总想着习武,却从不知他想做修士,是他自己的选择。
“怎么,只能母后有心爱之人,妹妹不可以有?她母亲如何都是世人所言,到底如何,母后你又是否真的认知?”
“以慕.....”二哥唤道,意让他不要再说。
会以慕并不理会,接着道:“若是妹妹已经有要相许之人,也要她为国而和亲吗?风风光光,呵,在你们的手上,她哪来的风光!”
李太后气的不轻,手甩上来就是一巴掌,一掌下去,重新扬起来的掌心,又砸在他脸上。
莫涵煦上前拽住李太后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她。
人被重重地甩开去,莫涵煦力道甚足,李太后险些摔地。
“慕儿!!这就是你和你师兄!!恨不得母后活活气死!!”她吼道,还要冲上前去。
“够了!闹够了没有!”会宸提高了嗓音。
殿内寂静。无人再语。
团圆闹成这般模样,会宸担心的,是莫涵煦还在这儿。要是折了两国之交,恐怕陈国会大有动作。
静不过一会,会大王重新喜笑颜开,和善道:“大婚是大事,定会从长计议。我为大王,亦是郡主的哥哥,两头定都会保全。莫皇子,也是知晓妹妹为人的人,若是将来嫁入小芗,自然是不负望的世子妃。”
莫涵煦正过身来,言道:“兹事体大,本就该从长计议。”眼睛里带着浓烈的防备,甚是唬人。
“怡宁,带太后回房休息。时辰不早了,孤也准备要上朝了。招待不周,还望三弟和莫皇子体谅。”会宸仍是挂着笑,从中间的位置站起来。平静的语气,毫不担心。
李太后又说道:“大王若是想从长计议,是打算长到何时?耽误了莫大皇子的时间,两国还哪来和亲?”
带着私欲,李太后恨不得今日就能把会雨新送到大草原。这样一来,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南部,她与余馨然的仇恨也好告一段落。
还没等大哥回答,会以慕踹门离了殿中。
外头落着大雨,他在庭中站了住,耳旁皆是雨声。莫涵煦追了出来,没有跟上前。
如此,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奈何说了过多事与愿违,换到自己身上,依旧怨天不公。
前时师弟说妹妹有心系之人,多半是仍心存怀疑的安郎。会大王说的没错,自己和师弟是了解妹妹的人,亲如骨肉。
“莫公子,落雨了。拿好伞,带以慕到我阁上坐坐吧。”
踏出阁的,还有柔腻的会沄,他柔和说道。把手中多的那把伞,递给了莫涵煦。
不知伞是如何接到手中的,眼神皆是看着他湿漉漉的发丝,发冠后头的流苏打在一起。莫涵煦走了几个阶梯下,纸伞别在身后,任由雨滴滴落。
滑落,再滑落,归于庭中砖。
殿中,上朝的上朝,收拾的收拾,回房的回房,做事的做事。意外无人打搅。宫人和侍从对他们绕道而行。
巳时三刻,上朝的大钟敲的震耳。师兄终于走至他身旁,撑起了那把素色的伞。
“你二哥请你我,往云清阁一趟。”莫涵煦平静道。
“嗯。”
百官上朝,宫中无杂声。朱砂红的宫墙,垒的甚高。会以慕呆看了许久,想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逃出生天。
不知道,是不是有朝一日,仍是在这朱红的墙中,伴后年。
这是他的家,却是城中的宫,最不喧闹,却是另一种喧闹。在这儿,人多半是带着笑,或是面无神色。
真真假假,谁又能知?
自做修士后,会以慕再没来过云清阁背诵《敬雕诚训》,熟悉的阁子,比起外头,更像是他的家。
门口有一位女子站着迎接,他俩刚到,便迎他们进来:“见过王爷,莫皇子。”
阁中的茶花和水仙依旧照料有佳,香炉飘起的烟袅袅,墙上挂的《敬雕诚训》一尘不染。
之前会以慕坐着罚背的地方,仍是放着幼时小小的蒲团,会以慕今日是第一次展露笑容。
儿时讨厌罚背,然而二哥又对他甚好,现如今想来,在云清阁还是快乐多于痛苦。
会沄端着茶走了过来,道:“二位过来坐吧,喝点姜茶。”
茶香四溢,姜味透着瓷杯,窜人鼻息。
“以慕,你可有好久没来这儿了。云清阁也比之前更冷清了。”二哥感叹道。
会以慕点点头,没有说话。低头抿了口茶,二哥为自己煮姜茶,从前,是常有的事。
那时,稍有风寒,煮好的姜茶就会放到木案上,二哥会拿来毛皮,让他披上。雨声总能让人想起更多回忆。
会沄又道:“你开始练武后,妹妹倒是来过很多次。总是淑雅有礼,在阁中,不知和我言了多少次谢。”
他还是第一次听二哥提起妹妹。
肚子里不知道多少次,因为场面上二哥也从未为妹妹博权,对二哥之情也是慢慢远之。
由此听言,会以慕心中惊叹,不可思议道:“妹妹常来云清阁?”
“雨新是女孩子,自然对诗书,花草有些兴趣。她又喜研究医术,我这儿有些古书,就会借给她看。”会沄答道。
莫涵煦在一旁闷声喝姜茶,细细听着妹妹和师弟之前在宫中的生活,心中五味杂陈。
“母后限制着她到处出入,姑娘也是聪慧,她仅在药膳房或是到云清阁走走,更多的便是呆在暮玲苑。母后也抓不住说她的把柄。”
二哥说来,像是妹妹就在阁中,翻看着古书学习一般。
妹妹从未和自己提起过,被罚背的时候,也从来没碰到过妹妹。会以慕迟疑地看着会沄,“为何从未听二哥和妹妹提起过?”
会沄笑答:“雨新说你总是说起云清阁,脸色便甚差。怕这儿是你的伤心地,千万嘱咐让我别告诉你。”
原来妹妹有这样的小心思,会以慕听来甚是新奇。
“前时看你俩脸色,还有三弟你所说,妹妹心中有所爱之人。”会沄看了看外头还在落的雨,口中悲叹道。
话又绕回了婚约,师兄弟都陷入了沉默。并非安落琼不可启齿,可要说,倒真有长篇大论好言。现下,不如不言。
两人心境相似,便无人开口了。
会沄见他俩不说,咳嗽一声,正式道:“大哥坐在高位,所做决定多是迫不得已。你们在江湖上,应当更清楚,眼下陈国躁动不安,但又没有明目上动乱,不好派自己人镇压。”
“二哥,不必劝,这都知道。两国联姻也是为了天下安定,可为什么非要是妹妹?”会以慕饮尽了杯中茶,言道。
“大哥说是因为她是郡主,婚约上写着与平玺郡主的婚约。可......有谁把她当过郡主?妹妹活了这么多年,何曾知道自己还有一门婚事?”
他说的,会沄不知如何反驳。字字说的明朗。但可悲的是,就算再没把她当郡主,她依然是,就算她在宫里宛如透明人,她依旧要背负着会国给的“重望”。
莫涵煦在一旁也不知如何说,他想着回小芗能和父王说说,但无论如何说,婚约对会国来说是善,对小芗更是。
大哥本就已到适婚,面上来说确确实实是门当户对。
“阿绫,过来吧。”会沄唤道。
屏风后的女子小步地走了出来,师兄弟一眼认出了她,就是前时接他俩进云清阁的侍女。
“侍女阿绫,见过德慕王爷,见过莫公子。”她行了大礼,言道。
“她是之前在宫里服侍妹妹的侍女,是靠的住的人,心也是向着妹妹的,”会沄让她起身,跟两位絮言,“我这几日会多多与大哥相谈,一有消息,就会让她传讯出宫。”
会以慕吃惊地看着二哥,他以为二哥不过是叫他来云清阁,好让他不再消沉。
从来只喜和书籍文字打交道的会沄,竟然在万千侍女中,找寻到曾经呆在妹妹身旁的那位。
莫涵煦道:“会文官,若是能找到替选之人,我定当连夜飞页回小芗,与父王和大哥禀报。”
言中之意,妹妹要是能有人替换,婚约也可继续。“莫公子考虑的周到,此事我会万分上心,有消息定然第一时间告诉你们。”会沄点头道。
壶中茶水已然倒空,雨淅淅沥沥下的小了许多。会以慕见二哥又要重新沏茶,他连忙拦住:“二哥,时候不早了。外头秦师兄还有妹妹还等着我们,就不多留了。婚约的事,辛苦二哥。”
会沄道:“那我也就不多挽留,回去路上小心。出门在外,多多提防。”阿绫在后头鞠躬行礼,送行他俩。
青砖湿漉漉,花朵轻散落,不知阁中岁月,念得多少。
小步行走着,此地皆为所忆,宫中一花一草,心系多在所居殿旁,清幽云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