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嘴巴何时都灵光,自若道:“找些吃食,要是师兄醒了,可以给他带点小芗正宗牛肉。”
秦沫放他下来,点头假意:“既然这样,那你秦师兄也想吃猪蹄膀了。帮我也说一句。”
“喂,秦逸别,别得寸进尺。”会以慕撒手不干了,往后一绕便是退后三十步,秦沫追上去,崽子跑的比风还快,溜进旖萱派最为靠边的竹林。
他躲着秦沫,并非是怕他,而是追着被他反复说“秦师兄”这三个字,比起罚他练一周早功还要痛苦。
就秦沫这锲而不舍的精神,估计之后都难善了。
会以慕啊会以慕,你就是嫌糟心事还不够多,再给加上一条,好凑个也不是整数...刚想到这,面前的竹林不自主地摇动起来。果不其然,毕竟秦沫绝对跟的上会以慕的轻功。
人站着面对面,没人向前一步。两人心中想着都是为何一个称谓能到这般生疏,一个躲一个逃,像是在抓囚徒。
莫涵煦若是在,定要说上一句:“幼稚。”不过,这也是他俩历来的相处之法,无论是损对方还是故意顶嘴,总之只要出现在一起,就没有安宁的时候。
说起来,秦沫亦从未喊过会以慕师弟,直呼姓与字,久而久之都习惯了。
“喂,那个,师弟,想和你说点话。”秦沫犟了会,还是先开了口。
“你站那说就成,我耳朵灵。”会以慕站在竹子后边,假笑大声说道。
秦沫便清了清嗓子,正经道:“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你突然叫我师兄,不过我还是很开心。”听来像句废话,却是真诚的。
秦沫大概没想过会以慕有一天能承认他是师兄,能愿意听他好好说感谢。
生来不一样,所到福脂山,秦沫就小心揣在心里。即使莫师兄端着笑叫他秦师弟,可听的出距离,他要强,一直和师兄比。
对会以慕,从来觉得他调皮又耍小机灵,好多次犯事都被他那嘴巴糊弄过去。
冤家算不上,不过想来也差不多。“噢,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我师兄,不用谢不用谢。”会以慕以为他要作势,看他是感动,大石块终是沉下来。
自在地向前走了几步,谁料秦沫也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以后干事,都记得要叫师兄。不错。”
就知道怎么可以相信这个人的花言巧语...现在的距离会以慕想拔腿就跑是不可能的,只能假笑两声,得到回应乃是冷笑。
当初不叫他师兄就是他抓住秦沫的玩闹之事,报应晚了些年,但终究还是回报到身上。
会以慕就此认栽,师兄就师兄吧,尊敬就尊敬。“微动定身术!”他再抬头,秦沫已经动不了了。他往后一退,笑嘻嘻地绕过竹林,“正经师兄只有莫涵煦,秦逸别,你当师兄看我心情。哈哈哈。”
秦沫在那如何瞪眼也没用,除了对会以慕脏字抨击,毫无办法。会以慕朝他疯狂吐着舌头,蹦蹦跳跳消失在秦沫的视线里。
一定攒够机会,给这鬼小子狠狠一顿!!!
会以慕顺带在这儿闲逛了一圈,比起两年前,扩大了不少。绝高的山峰之上,看似不起眼的小房子新建于那,掌门姨母应当是锻炼女修们的耐性,倚靠弭迩山是绝佳的天然练功地。
各处所走,他便想起一个姓龙的女修,听说去年她便下山出嫁了。
她乃是旖萱派的大弟子,当时下山与恶灵所斗,夜深未能回山上休息,便将就着于山门处斜坐休息。哪知早上醒来,躺在石阶上不说,面上必须戴着的黑纱居然不翼而飞。
黑纱是与世间隔绝之用,派中规定,若是被男子摘了面纱,便不再是弟子,而是要许配给那位男子,黑纱换盖头,一生助夫君于所谓事业。
但若是遇见的泼皮,自可消失在人海,不再回旖萱派便是。
她正着急找黑纱,就见到一个背着包裹的男子向自己走来,在她面前停下,举起一个东西问她:“姑娘是在找这个吗?” 龙紫鸳一抬头,黑纱飘动风中,晃过再晃过。
她一把将其抓过,想要立刻戴回。
却转念一想,此人已看见我面貌,要是被掌门知道,岂不是?留不得!
匕首藏在腰间,顷刻横过他的脖颈,“哎哎,姑娘你别激动啊。这个这个,是今早我扶你躺下,不小心扯破的。我看上面有血迹,我我,去溪边我...我真不知这于你这么重要...这样...等我去了勍城给你重新做一个。” 男子辩解着,一手包着她欲攻击的手,往外推匕首。
“别动!”龙紫鸳凶道。刚要下手,便听见近处的犬吠,黑狗与几个女修一同出现。
“师姐?!”小师妹们看到师姐出现在面前,很是高兴,师父昨日可是责罚她们好久。
龙紫鸳收回匕首,将那破了一大个口子的黑纱手忙脚乱地系好,躲在男子后面,祈祷师妹们并未看见。
“这是谁啊?”哪知师妹见有个男子,戒备万分,口气比起龙紫鸳更凶狠。
个个都拔剑出鞘,一台阶一台阶走下来。
男子因害怕不自主往后退,龙紫鸳撕破的黑纱全曝光在师妹们的面前。藏不住了。
“师姐....面纱...这...”师妹们惊叹的言语,让她更无地自容。
谁料,男子太恐惧竟开始解释,“各位女侠,我不知江湖人的规则,这面纱是我不小心撕破的,要是很贵重,我...去了勍城了就找丝布送还给姑娘。或者,我身上有些碎银,压在这...”
本是不知到底为何黑纱所破,现下好了,都给这傻子说出去了。
龙紫鸳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听他这么说更加没辙了。
师妹比她嘴都快,询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摘了龙师姐的面纱?”
“不是的,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意识!”龙紫鸳生怕他再说些什么,总归讲点话能挽回些。
她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还与掌门说过多次,以后除了做个旖萱派一等一的侠客,别的都丝毫无心。
练到火候稳定之处,却是遇到这出。解决不当,她便要下山,此生与旖萱派再无瓜葛。无论面前的男人她是否愿意嫁与,都无法再好好报答师父恩情。
师妹也没法为此事做主,但男子无法上山,只能几人困住他,先带龙师姐回住地见掌门。
龙紫鸳踏在阶梯上,深知未来道路不再于自己所选。
掌门向来没有偏袒一说,见到她裸露的容貌,听师妹们说了原委。便安排人手带她下山,江湖上说秦掌门残忍多半说的就是这般,事上不会随意发火,但平淡的语气已是严酷的惩戒。
龙紫鸳说了一句:“掌门安好。”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旖萱派。
仿佛这儿就和梦境一样,她不知该带什么情绪离开。以为至少有个解释的机会,可,连多问都未曾有。
山门的界布合上之时,龙紫鸳只觉得心中冷清。面上这层丝绸,隔开了她所幻想的梦想。她以为今生可以不用嫁人,她那个烂的彻底的家,再不必回了。
仿佛弃婴的她蹲在山门前,未喊未挽回,仅仅瞧着师妹们轻功的轻功,走路的走路,各自上山。
水痕浸湿纱面,啜泣声阵阵传出来。
“这是?”男子没了解情况,亦不知他的不小心成了龙紫鸳梦想的破碎。
之后的事,会以慕也就知道这些了。细碎的,男子去勍城为的是考学功名,名字叫李映辉,再是与她一起开了一家笔墨铺子,就在勍城。
想起来,掌门姨母真是残忍。可派规又是实在写着的,事事这般,他说不出所以然。
想起有些惋惜罢了。“会以慕...进来。”莫涵煦的声音让他回神,隔着木窗,他看见师兄面无表情坐在床边,唤他名字。
“你醒了!!!”连跑带冲地进了房间,再快一步就要撞到莫涵煦身上了。
“探查之事,安排的如何了?”莫涵煦轻咳了一声,郑重问。会以慕就知道师兄肯定一醒来就问这,胸有成竹道:“安排妥当了。”
见他笑意满满,莫涵煦果不其然追问:“那我的呢?”
还没等莫涵煦尾音收完,会以慕张口答道:“师兄因为带伤,所以就在城中的暗桩得其消息,再等我们出宫汇总。”
说的有条不紊,莫涵煦看他眼神,似乎知道若是按常态师兄会犟着问他为何是这样的安排,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才罢休。
两人眼神对眼神,莫涵煦许久道:“按你说的来便是。关照我,有心了。”
在他眼中师弟总是小小个的,做事总没正形,他幼时行正经事就算认真了,也总三个人里最糟烂的一个。
可日渐增长,对正经事他依旧坚持认真,如今能把重要之事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知他剑法一般,与四足蛇相斗之时,见他使的招数甚是新奇。
更为神奇的是,他似乎并未出招,但其实已然出招。像是...就动了几个手指的功夫,已是千万刀的功力,让敌人措手不及。
会以慕没想到师兄居然不问了,除去疑惑,他更想知道莫涵煦在笑什么,喜悦地面色微红。
“对了,师兄,你的伤感觉好些了吗?”他在他旁边坐下,关切问道。
“无碍。”两人异口同声,再听乃是一齐欢笑。“我就知道师兄会这么答,伤口都这般深了,亦能说没事。”会以慕说的愧疚,明眼人都听的出来。
即便带笑,却笑的不真切,为玩闹而所为,算是抵御愧心。
莫涵煦缓慢站起身,道:“秦沫有口无心,你我都知道,不必自责。”会以慕不知师兄是否是听到了他们之言,还是靠着常理。
要说起亏欠,细细想回去,简直不要太多。他不计较这个,莫涵煦亦然。
估计就是因为没想过师兄会受如此严重的伤,他才会如此地难过与愧对。见他唇齿仍发着白,玩笑都开不出口。
在别人面前他没试过木意,木定的术法,还想展露一手,拿庞然大物试试,何曾想灵力消耗这般大。直至当时眩晕,被四足蛇一击,就败下阵来。
如若师兄不在边上,恐怕人就被踩没了。
“打斗时你用的术法,没与师父提起过吧?”莫涵煦转过身子,看似随意地一问。“啊?”会以慕常觉着师兄有读心术,自个在想些什么,师兄说出口的,总能是他正在所想的。
“那便是没有了。”莫涵煦点点头,极其肯定。
当事人心想,我这不没有回答吗?殊不知他的答案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莫涵煦看一眼就清楚。
“师父不知晓,那其他人一定更不知道。我都没告知...”莫涵煦去窗边关窗,走的小心,说的却大胆。
每字每句锤着会以慕的心尖,这可是他偷偷练的术法,没练全不说。催动灵流和内力撞击,与血液凝在一块,他人知道或许会当成邪术,或是别的...“莫涵煦!”会以慕出言制止,急地站起来。
窗户关好了,莫涵煦倒不说了,绕过他,重新坐回床上。
“这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要知道我这还没练好,要是出错这万一被怪罪,我没法练了怎么办。还有,还有,都是练的好才能在江湖有立足之地,我这练了才...才没多久。”
会以慕立马靠了过去,凑近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千千万万不能说。
坐床上的人被他一番反应实实在在可爱到了,即便晓得他此刻是认真地求情,也难掩笑意浓浓。
“师兄,真的真的不能说。真的不行。”他边摇头边摇莫涵煦的手臂,小嘴瘪的和河里的鸭子一模一样。
莫涵煦哭笑不得,本来他就没想过要和谁说。这术法虽然没看人使过,但用的是灵流和内力驱动外物和他人灵流,不算是禁术。
连魂灵都没用到,自然就不可能使活物失智。倒是一种独特的武功,应该肯定才是。
“会以慕,我关窗...”莫涵煦才开口,师弟的食指就贴了上来。
“你等我确认外面没人再说,嘘,嘘,封口。”贴的那般近,好在他没注意到莫涵煦不住滚动的喉结。
而专注在事情是否会被说出去这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