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陪陪他,我去安顿新来的客人。”掌门姨母晓得他们有所踌躇,给些空间或许能好点。细细回顾,说来这个案子应当是很重要。
师父让他们全全参与,除了历练,应当还有,便是她们不便介入其中。
牵扯至狐仙与朝堂之事,不得多做琐事,师父和他们说过。
世上三国所信,狐仙乃是制衡,如今雕王不在天地间,仙修亦代替不了雕王举世夺目的位置。
说起来,陈国的嚣张跋扈多年没能化解,此原因占了大半。困符无能施展,万雕鸣更不可能实现。作为惩戒,只能是少数恐吓,以及做些巡视之职。
但,这样也好,会以慕他们进宫就有了十足的理由。毕竟叶宅出事,仙修还没下山慰问,他们几个就算被人知道在做调查,可江湖传闻的都是,寻嗣修士皆听从仙修指示。
那么,搪塞些言语,厅堂问叶宅一案,简直天衣无缝。
按会以慕的聪明才智和口才,不在话下。
“秦逸别,按之前所定不变,分三拨人手。”
他兴高采烈地拍拍秦沫的肩膀,撞见黑脸的秦沫。赶忙收了手...呆师兄身边呆多了,站旁边是别人也...哎...养成的习惯。
秦沫好奇问:“师兄这样了,还是三拨人?”他的想法向来直来直去,不知道会以慕在鬼机灵些什么。
“正是,我们要做的就是‘打草惊蛇’。”会以慕意气风发的表情,让秦沫更是迷惑了。
他自主站的远了些,到嘴边还没问那句:小鬼又在瞎说什么?听师弟一说,希望师兄快些醒来的心情急切千万倍。
会以慕知他以为自己又在乱出主意,笑颜收了收,正言道:“我想的是有人先去暗桩一探,留些人手在暗处,再者,需要几人进到后宫,造些混乱...”
“等等...男子进后宫?纲常伦理亦是不许...何况是王宫!”秦沫没等他说完,张口打断。
实在太了解他会揪着这一点了,会以慕摇头道:“我们无法确定主使出自何处,民间,王宫,王宫的后宫,都有可能。漏掉一个地方都不可。”
秦沫不说话,打心底觉得这个想法不成,僵持着干脆找了房间里的蒲团坐了下来。
会以慕继续道:“后宫只是作势而已,看看是否有异动。”
人还是不说话,坐着抚剑胜者。于秦沫而言,此事甚难。一方是引以为豪的陈国,和从来就觉得神圣无比的宫廷;另一方是各种隐没的证据,渐渐指向王室的方向。
接受对他来说,比起莫涵煦和会以慕都要难。
生不在宫中,活不在宫中。心头还漫着些惧怕。未知的地方,肃静的王宫,对他一介平民,他担心的是如果对陈王不利,生活在陈国的阿爹阿娘是否会牵连。
他的苦,碍于面子,倒没讲过多少。想着和他们说也没有用处,就不多说了。
只是......没有想过要铁着心面对案子。
“那后宫,我去就行了。与你无关。”会以慕总觉得争强好胜一人,大功之时绝不会垂头丧气。况且话都说到这样了,怎会仍是无言?
真是出于礼节,他进后宫倒也没事。本就想着造些混乱,前厅难做手脚,后院盯的少,有躁动又能传到陈王耳中,一举两得,是线下师兄受伤后最佳的选择。
秦沫静默许久,才低声道:“容我想想。”
“秦逸别,你...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案子已然过去这么久,万一已经被掩藏?!时间是真的等不起。”会以慕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事拖延好些时间,若还犹犹豫豫,到何时解决?等师兄伤好吗?
到那时候怕是证据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了,别说查案了,叶宅的事情直接定案。
“你若不想,没必要逼你,我安排就是。”
会以慕说着别过头看看渗着冷汗的莫涵煦,缓缓走出了门。师兄不在,总得做决断,先做为上。
他行去安顿瑶海派弟兄的木房,告知事宜。后宫打草惊蛇完毕,等过个两三日,再正式进宫。
而对于宫中其他地方情况,还需个靠谱的人,要在正殿陈王招待之时,隐匿在宫中探查。
议论至此,此关卡是最为难选的。说起来瑶海派的人见面不过数日,信任二字,在会以慕这儿算不上过关的。
与秦沫虽可以说,但若他不想,那也是没法。事态现实,会以慕无法再躲藏在师兄身后,抉择担子落于肩膀,终究是要找法子解决。
“我来就行。”后头传来肯定的声音,会以慕恍惚间以为耳朵出错。直到人转过身,亲眼看见秦沫背着胜者出现在眼前。
惹得他蹙眉不解。
“一人做事,本就是我擅长的,陈国王宫我多少了解,比起瑶海派弟兄总归熟悉些。”秦沫朝站着的兄弟们坦然说道。
确是如此,独自做事的能力,各方面秦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男人间总会知道对方是有难言之隐才不得做这件事,秦沫这番说来,会以慕对他高了许多敬佩。
不愿喊争强好胜的秦沫师兄,那时候还小和师父以及莫涵煦说过,他是个傻大个。
真打架不少,真吵架多时。
可,终是同道师兄。会以慕下定决心,日后不再唤他字,假意疏远不得为之。秦师兄,是尊重,更是真的明白,无论是开玩笑,“抛”他一人,他秦沫都是他们的兄弟。
会以慕耐心重新说了一遍安排,特意强调进后宫的人听从秦沫的安排。
掌门姨母在房间那儿招呼女修们收拾,会以慕活蹦乱跳地冲到她面前:“掌门姨母!”少年吓人法子也不变一变,看秦掌门神色未移,失了兴致,撇下脸来。
“啊,好可怕。”
慢了无数拍子的反应,让女修们都忍不住笑出声。
“噗,掌门姨母你还会哈哈哈哈哈.....”别人一笑,会以慕和秦沫都跟着笑起来。
秦掌门并未生气,不由地跟着孩子们一齐笑。几日来大伙的忧虑,人人皆知,博得一笑,倒也是片刻的欢愉。
在长辈这儿肆意,也只有弭迩山独一份了。秦漪涟性子直爽,做事坦率,对女修和孩子们都是包容得亦说得。
难怪的比起福脂山,会以慕更爱这,毕竟他那调皮的性子,师父们可是常常责罚。
笑罢,秦掌门微笑着问他:“梓钦,都安排妥当了?”
会以慕点头答道:“是!”掌门姨母又问:“那你师兄要做的,并未安排吧?”
师兄指的一定是莫涵煦,掌门一说,给会以慕和秦沫提了个醒。
莫涵煦若是醒来,没事情做便会去找最困难的,必定要在他清醒前给他安了位置。三路看下来,重伤的莫涵煦既不适合翻墙,也不适合坐着和宫里的陈王以及大臣谈论扯皮。
就只剩下在宫外搜寻信息的职务。
“万一师兄不答应怎么办?”走在回莫涵煦所在房间的路上,秦沫问道。
会以慕胸有成竹:“我有法子!”秦沫还想追着问,师弟立马出言:“万无一失的法子,不必多问。但当我与师兄讲此事,需要你在外头,别进门就对了。”
鬼鬼祟祟地,秦沫搞不懂会以慕又在打什么机灵,神叨叨听他说,心里也就不想问了。莫涵煦仍然还在睡着,安静躺在床榻上。女修见他们来了,相互行了礼,出了房间。
“我就说你一个大男人为啥要接换药和喂药这种事情...”秦沫看案上放勺子的瓷碗,忍不住槽道。会以慕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本要怪秦沫不记恩情,仔细想想,师兄照顾自己的时间是最多的。
因为会以慕的多数武功都是在宫里断断续续偷练出来的,胜在天资好,人又机灵。
可身体状态远不如秦沫和莫涵煦,在宫廷里长大,他不怕受苦,但身子总归是娇惯过的,扭伤脚扭伤手,都是家常便饭。
而他做事又粗糙,反而会让伤口恶化。于是莫涵煦常常是在他给自个包扎一遍后,再拆完给他包一遍。妹妹是个小女孩,总不好常让她上药。
但跟师兄耍赖皮,好像从来都不用多思考。
“会梓钦,要是换不了,我们就去找女修。你别把师兄伤口弄坏了。”秦沫晓得师弟心里肯定很想帮师兄做些什么,这伤,他应当是最自责的。
即便说的话仍是不重听,可语气好了些许。
会以慕还是听进去的,他淡淡回了一句:“好。”药汤还是烫的,他坐到床榻上,捞起一勺吹吹,再一勺吹吹。秦沫站在后面看他吹了一回两回三回,问:“你再不喂,药都要凉了,小子。”
“秦逸别,没事做别在这挑刺。要不你来?”会以慕把药举起,给秦沫吓的一激灵。连忙摆手说不要不要,会以慕朝这个多嘴怪白了一眼,转身小心翼翼地将汤药送到莫涵煦嘴边。
喂了一口,再勺起一勺,确认是否还是烫的。
照会以慕这个速度,估计能喂整整一个时辰。秦沫后悔之前所讲的话,师弟要是自在些,不会这般小心翼翼过头。
其实殊不知会以慕心头是很没底的,起码有三件事轮番折磨他去思考。此刻专心喂药能让他稍微好一些,却治疗不少多少。
妹妹仍是没有顺灵到此,她身子如何了?选择安落琼在她身边是否是正确之抉择?
再是师兄,他没见过倒下的师兄,就在自己面前,脆弱的像是没了根的野草,连喝药都需要他一勺一勺自微开的嘴缝中渗入。
叶宅的事没有了结,大哥估计还没放弃要妹妹去和亲的念想,各族的猖狂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状态。
传言,无论是何族代替雕族,此时,可能无限。混沌出英雄,谁都信。人族也罢,雕族也罢,狐族也好,抢到位置,总归就是神之信仰的存在。
可又为何要抢呢?作为众族威慑首位,成为孤独的代表,管辖天地。
想的都是管辖吧,会以慕不懂,就像杀死恶灵,他不懂他们的怨念的一样。悲喜不相通,或许就是这样吧。少年人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意外让喂药熟练不少,碗里不过一会便空了。
只是人还没醒来。“秦师兄,帮忙叫一下女修姐姐们,我不会换纱布。”
会以慕放下碗,转头吩咐。
“等等,你叫我什么?”秦沫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从哪冒出来师兄二字?
会以慕又说一次:“秦师兄,我叫的。找女修姐姐换纱布。”秦沫这下是真的开心了,傻兮兮地笑着出门。
小王八蛋居然会喊我师兄,简直是不可思议。
当师兄的欢乐,让女修以为他中毒了,询问秦沫:“公子是否需要扎针?”
他挂着笑回应:“不用,谢谢。”于是换纱布的时候,大个子的秦沫傻呵呵地笑了半天。
会以慕站在边上实在忍不住:“有啥好笑的?”
“喜提师弟!”秦沫差点撞飞会以慕,兴高采烈道。就知道不该叫这个混蛋师兄.....会以慕明白蛇七寸被抓的感觉了,就是现在这感觉。
回以假笑,当作这件事情并未发生。不知道秦逸别在打什么算盘,会以慕冷汗直冒,靠着墙,心里念叨莫涵煦快快醒来。
毕竟这种事,莫涵煦才能解决。
“莫公子的伤都已换药,请两位公子放心。”女修行了礼,小步离开了这。气氛凝固到极点,秦沫还没开口说一句话,会以慕已经逃命般地跑出去了。
他们所住之地,前有一潭湖水,后靠群山。
练功万分合适,逃跑就不太方便,专治会以慕这种喜欢逃早功的修士。
没想到三年前被这湖困这,今天还得因为轻功一次运不过去,给秦沫逮回来。
“莫师兄都受伤在床上,你秦师兄也没去别处,小兔崽子你是准备跑去哪里?”
从湖中心给揪到岸边,会以慕全全怪自己长了个嘴,想着叫他声“师兄”,好在谢谢他能进后宫去探查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