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面前莫涵煦就认出来了,之前在叶宅见到的“鬼娃娃”!
“我在此处施了制音术...怎会...”莫涵煦完全没有听见外界和里头的声音,也没看见什么人,或是活物。
“但你没有在里头锁门吧?”秦沫追问。
得到的答案显而易见:“并未。”莫涵煦沙哑道。
猜到了,如果会以慕要送药进来发现门在里头是锁的,必然会去瞧窗户。
窗户透进瞧见这几个鬼娃娃,心里就觉得或许有东西来过,为了保证安全,制造声响进来可以逼退敌人,再用灵流悄无声息破了制音术,一举两得。
“哎哎哎,师兄你这不能下床。”秦沫稍微不看,这人就要翻身下床,去寻他的长靴。
莫涵煦知道了因果,错怪可不行,何况师弟...亲自己这件事,说来还得了些便宜的。
“他人在哪?”莫涵煦继续捣鼓着穿鞋,发抖的声音一出随之嘴角亦淌了血。
秦沫总不好说会以慕生气之后,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御剑估计到山峰上自己待着了。
“啊,估计回药房了吧...哈哈...”秦沫搪塞说道。
长靴穿罢,莫涵煦便站起来,抹干血迹,字正腔圆道:“我去药房寻他。”
秦沫对寻会以慕确实没什么意见,只是....不出所料,师兄没走几步就站不住脚,差点跌在地上。
站稳了之后,踉踉跄跄往药房去,秦沫觉着扶和不扶都不对,仅能小步跟在他后边。
试着和会以慕顺灵,结果他把顺灵给屏开了。估计他也不好受。
试顺几次,秦沫也放弃了。节骨眼上吵架,总能让人想些有的没的。
药房自然是没有会以慕的身影,莫涵煦倒是被女修们看到嘴角不住渗血,马上让他躺在草席上,帮他重新包扎。
躺下才感到痛,痛感未放过头部,要命的头痛不止。弭迩山他不会知道他能躲在哪,这儿说熟悉不算,说陌生也不算。
况且两年多改造不少,绞尽脑汁莫涵煦仍是毫无思绪。
执拗的劲上头说制止都是空谈,即使无力支撑坐起,脑中轮番分析一刻没停。
“帮他重新煎药,我不小心打翻了。”猛得睁眼,莫涵煦以为耳朵也痛的听不清了,哪想到一眼就见到穿着变扭藏青色袍子的会以慕,站在女修中间,格外突出。
“他要是不喝,就让掌门来治他,”会以慕提上一嘴,站直与秦沫道,“秦师兄,我去山峰上看看。”
他像是看不到莫涵煦好端端躺在这里,去哪居然也不跟师兄汇报。
好在莫涵煦早就不想计较这件事,闹脾气和师弟随意亲人已然抵消。
不至于因为会以慕说话随意而再怒火。煎药的事揽在会以慕身上,就是已经给台阶了,男子的颜面谁比谁都是更在意自己。
秦沫收到此话,点头未言,要知道他俩的事情,做到不插手就是最好的,一如既往都是如此。
莫涵煦不能再乱动,他清楚知道这个点上,情感要收一收,更何况没有准备好告诉他。
等到合适的时机,总比现在好。
烛火摇曳,黑夜悄然降临。过酉时,迎月。莫涵煦独自躺在床榻上,门扉全开着,晚风钻进稍微有些冷,他扯了扯被褥到胸口,仍是没有关门的意思。
等会以慕来,开门的诚意师弟会懂的。
蜡烛点好五只,房间里亮堂的哪怕风时时吹进,也不会因此昏暗。便如他的心,明朗并接受一切责备。“吱嘎”一声,门关上了。
进来的人深深叹气,搁了剑把,莫涵煦听他脚步一点点靠近,闭眼准备想好的措辞。
“对不起。”他先开口。
几秒过后,会以慕回道:“对不起。”
火光耀在那件还没换回来的长袍上,印着的血迹干在里头,深紫色愈发明显。
莫涵煦不敢去瞧他的眼,他的对不起,让想好的所有措辞都成了恍惚。
“师兄,白天的事是我唐突了,还...打扰你安心养伤...”他委屈地说着,与草原的小羊羔撒娇一样,慢慢蹲坐到莫涵煦旁边。
“不计较,都过去了。”莫涵煦柔声道,指尖触碰指尖,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想好的辞藻等到到时候说也不迟,莫涵煦劝服亲吻是自己占了便宜,仔细揣摩也是如此。
再是纸扎娃娃的事,分明就是因为两个吻所牵扯,不然怎会忍不住的大发火。小孩子的行径,脑中思量便好了。
会以慕其实并非想明白师兄生气之缘由,反而是跑出去之后,走走便忘记为何和师兄置气,打翻喝药的碗再盛一碗便是了。他说了什么气话,都记不大清楚。
不是大事他总是记不住,人就这样,怪也怪不得。
“我准备明日就进城,瑶海派的三个弟兄会和我一同去。”他握住莫涵煦犹豫不决的手,话语并非商量,在他这是需要师兄知晓。
“秦逸别那儿,你打算如何说服?”莫涵煦没说自个,便是默认同意了。他俩对眼了解对方在想什么,好在这次会以慕想好如何和秦沫说。
“师兄你受伤,他一来想弥补之前对你的不佳,二来对于进后宫,他一定一时接受不了。对于安排他向来执行最好,不用担心的。”
会以慕笑眯眯说话,躺在床上的人见他这般乖巧,学他眯眯眼。
莫涵煦道:“现在师弟说话真是越来越有条有序,可讨人欣喜。”会以慕瞧着他微眯那双眼,“噗嗤”一声笑出来。
“莫涵煦,小眼眯的,你还真是有样学样。”他笑着道。
木窗开着小缝,风止的很快,烛火立的笔直,倒是少见。会以慕扶莫涵煦好生躺下,便站起身来。“师兄,早些休息,好好养伤。”
叮嘱一句,确认莫涵煦好好躺在床上,蓝杫握在手中顺势轻启门扉。
“以慕,入城好运。”莫涵煦虚弱地叫住他,缓缓说道。师弟回望他,郑重地点头。
此番去到蜀城,会以慕前去,进后宫乃是偷摸的事,带着瑶海派的弟兄乔装打扮成商贩进了城。城里并没有什么盛大活动,人来人往皆是安定。
叶宅的事分明并未过去多久,连慌乱都一扫而过,像是此事从来未发生。住在发案之地附近的民众除了避开那儿之外,神色仿佛失忆般,惊恐消逝,平静地让人毛骨悚然。
每家每户门前毫无例外地贴着狐仙的图腾,偶尔有几个祈福的村民,念叨着听不懂的咒语,估计是陈国和狐族交流的特殊的术法。
他们在一个客栈停下,离王宫不算太近,不过正巧能瞧见叶宅原址,能顺道看看陈国王室对这凶宅的态度。
陈国王宫的后院并无图纸,会以慕独自坐在案旁,盯着空白的宣纸发呆,空想着里边的场景,以及要避开的障碍。
办案常常是如此,不知所要去的地方到底是何样,危险处处在。明日要去的,独自面对,会以慕竟有些意外的思念师兄和秦沫。
穿着素色的衣袍,他开启木窗,便飞进一片嫩绿色的树叶,轻悄悄落在他的肩头。
拿至手心,淡蓝色的灵流飘了出来,莫涵煦的字一笔一划显现在面前:“明日好运,记得多寻寻陈王爱妃的偏殿。”一刻后灵流慢慢消逝,与暮色融为一体。
没有头绪的时候,师兄总是会按时出现,喂他一口定心丸,告诉他放心大胆去做便可。
会以慕不自主地笑将起来,信心瞬间打足,躺在床榻上,引出小部分灵流在那片叶子上写下心里话:“谢谢师兄,必成功。”
待叶片从窗子口缓缓消失,他安定地吹灭了蜡烛,沉沉睡去。
弭迩山上的蜡烛却是敞亮的,莫涵煦收到飞页,贴在心口久久未能平复。叶宅的事进展到今日,多半是困难,即便他是十分相信师弟。
可于他而言,会以慕亦是心上人,相信之余多有担忧。
久久未眠,蜡油燃得剩着小截,不舍吹灭。直到眼皮打架的不得不合上,伤口阵阵疼痛,已然不知为时几刻,莫涵煦才闭眼睡着。
天未明,会以慕已换上侍女衣,交代瑶海派弟兄去各处围墙守着。宫女并非住在后宫中,而是在边上的偏房,而按照会国早晨要出门采买的习惯,想来陈国也是如此。
送膳便可顺理成章行至妃子们的殿中,若是有任何异样,用秦沫给他特制的符丝探探魂灵之气,或是任何与灵流有关之物,皆可寻得。
比起别的侍女高出大半个头是个问题,他就杵着身子,往最后边挪。
好在长的俊秀,配上爱笑的眉眼,总管本就不把这些宫女放在眼里,竟这般糊弄了过去,顺顺利利就进到了后宫。
看来陈国的戒备还真是一如往昔,任何势力都不放在眼里,会以慕心想。但陈国与狐族学的狡猾,总归还是要多提防。
后门进的后宫,有些宫女进殿帮妃子们洗漱更衣,会以慕行不来那套,更何况...大男人帮女子更衣,岂不是...
都不必多做抉择,他便进了后厨,该做什么难不倒他。不过他要找的是陈王最宠爱的女人,听前面的宫女的议论,是一位封号颜妃的妃子。
从她们琐碎的言语里,会以慕决定先为之一试,跟着进去拿果盘和早膳。
颜拂殿服侍的宫女确实比起其他的地方要多上一层。
“看什么呢?!让娘娘等急了有你好受的!”掌事的阿姨骂道,会以慕被狠狠推了一把。
好在魂知道自己在当女人,“她”娇弱地道歉,赶快走到队伍里,生怕再被抓到的模样让掌事的得意洋洋,便也不再计较了。
一路上符咒都为能探出什么,兜子里连丝毫一点异样都未出现,实在超出预料。颜拂殿不久便到了,会以慕无法探头探脑,就只能把符丝牵至胸前,判断是否有恶灵存在。
宫女一个接一个的进去,他也安分守己地把果盘放在该放的地方,恭敬地站着等待颜妃用膳。
殿中布置华丽堂皇,说的上是煞费苦心,按照殿中陈设都嚣张的打紧,颜妃一脸骄傲劲。会以慕心底就把她排除了。他研究微动,自然神色也要算上去才可以洞察对手心态。
这一点在办案上亦能运用灵活,瞧着颜妃的一举一动,他便知道后宫的宠妃与此次案子的干系可从大可能降为半可能。
狼族之举动蹊跷且张狂,虽说颜拂殿是没有异样,可只要脚稍微多动一些,符丝跳动的迹象就越明显。
微弱的反应,提示着位置与此多少有些距离,起码得是在靠近主殿之处。
那儿怎会有异动?难不成是秦沫的符丝出了问题?
“给本宫的果盘呢?怎么今日放的这么远?”颜妃突然挑剔起来,带头的宫女把会以慕推攮出去,让会以慕躲之不得,逃之无处。
“问你话呢?!”颜妃厉道。
一个堂堂正正的王爷哪被这样莫名其妙地吼过,会以慕咬着牙忍住,不出声地重新把果盘摆正。
“怎么没见过这个人?”他刚要转身回去,又被颜妃质疑地叫住。个子甚高的会以慕站在一众宫女里确实显眼且奇怪。
好在带头的宫女圆了此等尴尬的场面,她走到颜妃边上,跪着说道:“几日来刚招新人,娘娘的宫里也添了几位,没先前与娘娘相说,是小的的失职。还望娘娘责罚。”
“新人,难怪做事这么没的礼节...”颜妃恶心地说将道。会以慕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是她说一句唾骂万句。
好在不用服侍她喂她用膳,不过半刻终于踏出了门槛,长吁一口气,总归是不用动怒了。
既然与宠妃无关,另想他人,不如跟着符丝异动的地方看看,毕竟早膳时间一过,宫女再在宫中随意走动可就不好说了。
后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宫女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会以慕翻过栏杆也能接着到宫女的队伍里,缩着个身子,保持浑然安定走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