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接近中部,不止是符丝了,连自己胸口的灵流都没法正常运转。和上次遇到夜夺的情况有些相似,但又是不同。
他能感受到是恶灵的气息,忽有忽无,又仿佛近在眼前。待他抬头看,牌匾上的字着实震撼到了他。太子殿。
下排的小字写着草体的传嗣之福。门口护卫众多,连宫女都是固定好的。
会以慕躲在侧边的梁柱瞧着她们一个个审过,进到紧锁地大门里。
就那一瞬,符丝绕上一个宫女的发丝,剩下的灵流还能推着探些虚实。会以慕闪到花丛里,内力催生隐护咒,蜷缩在那儿闭眼看里头状况。
神奇的是,没有任何异样,花花草草摆的整齐,陈德站在花坛里,边上跟着一个公公,他兴致甚好地浇着花。
符丝的视线不足,只有那宫女走哪能看哪,不久陈德便看不见了。转而是他的起居所,点着蜡烛,案上乱糟糟丢着练习的字,都是些“成君王,败则不成。”之类的虚空话。
自上次见到陈德,会以慕有意无意耳闻有关他的消息,只要关于陈国的,他都能听上一耳朵。
说这太子虽说风光,但是做事却是嚣张的打紧,也没什么头脑。骑马在禁行的道上乱闯已算不出次数,再是火烧叶宅的事,后头还要陈王收尾。
低调对陈德而言,是难事,跋扈才是他的本性。
可今日所见,居然喜欢浇花,花花草草都打理的尚好。不像是传闻所言那般没有脑袋。宫女放了果盘和膳品,就从侧门依次出来了。
时辰甚短,连一个房间的模样都没完全看明白。宫中已经开始打钟,能留在后宫的时间不多了。
看来今日查到陈德的异样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会以慕是知足之人,撤了隐护咒,绕回原道,默默跟上出宫的队伍,人数颇多。
浑水摸鱼到其中,只是被掌事的说了几句,倒也没被发现。
出了宫门,灵流的运转便与之前无异,连微动的功法,随意一动都能把墙边的草连根拔起。果然和当时猜的没错,最难让修士们感受到的就是这宫殿。
陈德的干涉,加上殿里灵流的限制,十有八九机关就藏在其中。
具体的位置会以慕飞速于脑中记下,他转眼闪身到巷子里,蹭了把洗衣的缸水,把女妆卸了个干净。心满意足地回到客栈,却是看见秦沫焦灼地在店里踱步。
“你怎么在这?”会以慕嘘着声问,他可没想到秦沫这么快就来了。毕竟师兄还在弭迩山养伤,这秦沫一走,万一上次那纸扎娃娃再回来...后果不堪设想。
秦沫见他一脸惊恐,还穿着宫女服,以为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接着嘘着声音问回:“是出什么事了吗?”
会以慕没回答,而是把他随意扯到后院,继续问:“莫涵煦怎么样了?伤口还好吗?”
秦沫看他些许慌乱的样子,没想到是关心师兄,既然和案子没有很大的关联,他也就不那么紧张了,从容地答道:“莫师兄就在楼上呢!”
师弟刚听到此话,速速奔上楼,几层的楼梯,三两步就上了去。房里莫涵煦好端端坐着,听见他进门,就吩咐跟来的女修扶他起身。
“无需多问,你既然回来了。就说说今日碰到的事。”莫涵煦提前掐断师弟想多问的苗头。
看着冒烟的茶盏,会以慕大致猜到了师兄的用意。虽然还算不上明确,但现在多问他的身子如何,确实对于争分夺秒的案子而言,应当是次要。
他会意之后,便在案边坐了下来。“在后宫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反而是太子殿,灵流受控,与当时夜夺的术法有些相似。”会以慕缓缓说道。
“太子殿,陈德?”莫涵煦疑问道。
“正是。还有几点异常,便是陈德在殿中喜欢养花花草草。可我听各种传闻,都是说他喜怒无常,跋扈嚣张。此等描述怎会是个专心种花草的人。再者,房中昏暗也不透光,连个最普通的窗子都没有...”会以慕倒了一盏茶,絮絮叨叨地说着。
窗子没有的房间,大致是他所看见记忆最深的地方。即使是点着蜡烛,但全为木头围住,黏土所黏住的缝隙,从外头往内是真的看不见一丝光源。
连牢房都应当有窗户,怎的一个人住的房子会没有该有的窗子,更别说还是个贵族。
秦沫揣着胜者,打断道:“没有窗子,却喜欢在院子里养花?这不就是自相矛盾?”是啊,养花自然是自己看的,难道是时刻开着小门,欣赏不放在门前的花?
“矛盾倒说不上,蒲团搬到外边,照样可以看花。”莫涵煦摇摇头,示意会以慕继续说。
会以慕本来都被秦沫说服了,听到师兄一说,直接倾向莫涵煦所言。“还有就是宫女是固定的,别的宫女都进不去太子殿,更别提看见太子了。”
“宫女是固定的?”莫涵煦问道。
“对,而且放完吃食就立刻走人。话说起来,我在宫里那时可是宫女一直服侍到我吃完,人才能退下。这般看来,此太子殿,不像是堂堂太子住的,倒像是一个诡异的囚笼。”
会以慕讲完就喝了口红茶,想着好像没有其他的了,第一眼便偏头瞧莫涵煦。
秦沫看他俩眉来眼去,这边上没人倒还好,可这周边的人都等着指示,属实不好。
见他俩不说话,秦沫细细回想,回忆道:“当年选上寻嗣修士,进宫三四次,太子殿离中殿是很远的。再是当年太子所住的地方,向来是开着门的,并没有你所说的宫女固定一说。王后娘娘还经常会在院里坐坐,还带我进去绕过一圈。”
他说的意思就是,根本不如现在这般封闭。若非有心,又怎会如此。
“既然叶宅之案发生在前些日子,若如秦沫所说,那便说不上是好些年,应当是几个月所集。”莫涵煦沉思过后,总结道。
只是三人心中仍有疑问,那若问题出在太子殿,又如何,当时修士们皆在对面酒楼,就让陈德穿着一身红衣,指挥着手下放火烧了叶宅。
这不就是引水入渠,显的也太分明了些。
“只怕他们早知道我们会进宫的事情。”终究是莫涵煦说出口。不过他说的很淡然,像是早做好了准备。
会以慕就算震惊他拖着伤到城中,但依旧相信他若非胸有成竹,绝不会如此作为,便听他慢慢道来。
莫涵煦说了缘由:“我带伤至陈国,就是要把苏灵挥圈在身边。依上次看,他显然不是太子殿的人,既然他知道幕后之事却不肯告知,那放在边上是最为方便的。”
“不行!!!”会以慕从蒲团上站起来,反对道。“师兄,你上次都见到了,他能驱使魂灵,说不定四足蛇的事也与他有关。”
他说的是苏灵挥呆在受重伤的师兄身边,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会做出何事。
“若是不引他出来,恐怕什么都查不到。苏灵挥在我边上虽说不会护着我,但终归也伤不得我。他本就在意于武林中的位置,若是因为我想要与他讨教武功,而因此耍诡计,自然是他面上无光,做不得的。”
莫涵煦倒是坦然,苏灵挥对他的敬仰就算是多了许多不可信之因,但至少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其他依旧照常,至于暗桩之事,我自有办法处理。也要辛苦瑶海派几位弟兄了。”莫涵煦见无人回应,接着笑言。
会以慕闷着自己,重新坐下喝茶,盯住茶具也不说话。秦沫咳嗽几声,清清嗓子说道:“师兄来是因为时间紧迫,自然对自身也是有所考量,掌门亲自选的女修肯定是医术高超,是吧...”
女修们听他一说,便都应道:“必定照顾好莫公子。”说完,房中又陷入了静默。半晌之后,会以慕起身低沉道:“先去换衣裳了。”
杯中的红茶剩下半杯,人就从门扉出了去。会以慕其实根本没心情换什么衣服,只是他没法反驳师兄,又担心他的重伤。怎么说都不对,觉得自己也是多管闲事。
都是大男人一个个,师兄再倔强,他自己的伤势肯定是知道的。
叶宅的事就怕陈国已经得逞。昨日瑶海派的弟兄还收到师父的飞页,说是山余派的客卿在灭恶灵途中意外死亡,一般意外也好说,可偏偏受的是豺狼所攻击,连完整的尸首都未留下,实在诡异。
各处隐藏的恐慌,很难不能说和叶宅无关。但若真有关联,他们可真够有的查了。即便是沉默不语,依旧是依照莫涵煦的意思,一行人搬去了蜀城中心的客栈,倒没有多兴师动众。
不过莫涵煦已经发了飞页于苏灵挥,估计朝堂内部都能知道一二。
正着想让陈国官员所知,若是他们藏起源头,乃是更难找线索。但反着想,就算他们不来,宫中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会做收拾,收拾的越仓促就越多破绽。
哪怕准备万全,只要时间紧迫,就一定能查到一二。
“莫公子,久违啊。”这才刚到没多久,东西都没整完毕,一身金袍的人晃着扇子就闯进来了。一屋子人,他就朝着莫涵煦行了个大礼,脸上笑盈盈的,看着就不怀好意。
“苏狗屁,你不是说你最讲礼节了,不愧是狗屁。”会以慕站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调侃道。
秦沫拉着会以慕示意他别挑衅,莫涵煦倒是没管他,还礼作揖,友善道:“苏大人近日可好?”
苏灵挥见他面色冷冰冰却问关切的话,应道:“好的很,只是莫公子身子抱恙实在让我担心。”扇子收在莫涵煦面前,屋子里漫起雾来,雌雄难辨的笑声此起彼伏。
“既然是要讨教武功,又说要入宫,便是各位寻嗣修士分开行动了?”他点了点莫涵煦的肩膀,笑颜仍旧,只是合着这般笑声,一如既往地瘆人。
莫涵煦微微一笑,缓缓答道:“明日,师弟进宫,秦公子会留在城中看望爹娘。”说的简练,清楚明了,没有丝毫破绽。
“甚好!那莫公子就在此好好养伤,我陪着你。”苏灵挥一个转身,得意而言语道:“对了!蜀城上好的伤药,我都叫人备好了,更可安心了公子。”
安心还是不安心,屋里的人瞧着缭绕的雾气,都没说话。“好啊,那既然这样,总好让我师兄先好好歇息吧。苏,大人。”会以慕微微弹指,顷刻空出一块没有云雾的地来,站到他面前。
两人身尺并无多大差异,可望着像是一阴一阳。横在房中,划了道界限。皆是笑而不再语,却无人做退让。
莫涵煦暗暗感受到那时与四足蛇对峙所起的灵流,正于地面汩汩向前,眼见师弟只是攥着拳头,动作幅度可谓“无一步”。
“以慕。”仅仅一声,晃动的木板渐渐没了起伏,会以慕像头无辜地小兽,转眸看向莫涵煦。与他不同,师兄只有在他认为危及的时刻,才会喊他的名。亲密无间的名,此刻代表着让他退让。
会以慕不是不懂事,他只是觉着应当削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苏灵挥的势气。
“苏大人,我师弟不懂事您是知道的。我们才刚来蜀城,歇会脚,我等会教训教训他。”
莫涵煦柔和地朝师弟一笑,殊不知这笑到了苏灵挥这边便多了一丝冷气。
苏灵挥自是聪明人,扇面张开,雾气随之散去,他鞠躬道:“多有叨扰,那小的明日再来拜访。”后边跟着一起来的鬼魂,撞开门扉,念念叨叨地等着主人出门。
鬼魂的言语诡异至极,在场的瑶海派弟兄们一个个拿着利器,面色凝重。
人和鬼不久就退了出去,见他们仍是紧张不已。会以慕道:“他不知习的什么术法,会操纵魂灵。主人不伤人,一般仆从不敢轻举妄动。”
前面光注意别人了,没想到站在自己边上的秦沫也发抖的厉害。想起来,上次见到这些魂灵之时,秦沫在楼下呼呼大睡。嗯...虽然睡大觉这事和他还有师兄脱不了干系。
秦沫第一次见,害怕也正常。“你们上次说的就是这个吗?”他语气实在不镇定,抖得每个字都发颤。
“正是,秦师弟是觉得有些不对?”莫涵煦却比起会以慕细心,察觉秦师弟的特殊。
毕竟查案多次,他常是最胆大的一个,区区两个鬼魂,不该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