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等着你来的。”
此话一落,璇雅的双剑捅过莫瑾瑜的腹部,莫瑾瑜还未感到吃痛,双剑已经回到了她手中,这一剑,还的是十一年前盛典的会雨新被捅的那剑。
如此穷凶极恶之人,若直接让他死,倒是真的便宜他了。
内脏所流出的血液,满地皆是,可莫瑾瑜并未因此退缩,反而质问起璇雅来:“仙修,当初是你俩答应要好好彻查会国大王的,怎么如今就倒戈了?是会国犯的错事还不够大,还是我在你们眼中不过尔尔?”
“不过,你们本就是服务于天下定主,你们不认我,亦无法改变变天之命,哈哈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血液宛如蛆虫一般从地上蠕动起来,随之内脏中生出一团火焰,血液所流经之处大火升天,烧的木藤“吱吱”作响。
“此等宝物,能让你们所见,是你们的毕生荣幸。”莫瑾瑜越过他们五个,眼睛直勾勾地朝百姓凶道。
黎民百姓只觉得他恐怖如斯,纷纷吓得腿软,不自主向后退去。碍于火势无法多退几步,又仅能蜷缩在一起,小心翼翼躲在修士们的身后。
在莫瑾瑜狂妄之时,璇懿的花瓣粘在他的身上各处,若他再动弹一分,肌肉拉扯便会更为强烈。为的就是让他动弹不得,无法再靠近。
可莫瑾瑜却突然没有了往前的意愿,反而是停在那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就在他们无暇注意的地方,几乎所有的木藤全被火术所侵染。
会以慕原本就在稳定魂灵,火术如此肆意闯入,于他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而熊熊烈火又将淋漓的虚剑拱出旋涡,碎为灰烬。旋涡之中瞬间又恢复原本的混沌一片。
“他想要毁了木铩的术法,护住术法比牵制他更为重要。”会沄在一旁观察,很快就看出了端倪。
五人轻功,一人护住百姓,另外四个人做稳固阵法,以驱除火术对木藤的侵袭。按实力而言,莫瑾瑜绝对敌不过仙修,但之所以璇雅和璇懿一直收着实力,正是会以慕猜想的,今日此景在“视天下之眼”中出现过。
甚至不是在近日出现,在第二十八代雕王逝世那日便有预言。但“视天下之眼”是预测之眼,无法完全看清楚是谁在作乱,仅能知晓场景为何。
此事发生为天意,所谓天意,便是不可过度干涉,若是阴差阳错改变世道,会导致多事错乱。
因此,她们再看不下去,也无法使出全力。
璇雅和璇懿心中都明白,可,她们又如何真的没有任何私心。会以慕是她们从小带大的徒弟,早就是她们珍贵的亲人了。
如果灾难要夺走他的生命,她们该怎么好好面对。
十一年前的盛典,她们已经失去过莫涵煦了。是啊,在成为仙修前,她们是有血有肉的人。
两位师父对视一眼,心领神会,便决心要倾注全身内力,筑“归云念法”。
归云念法是绝迹的仙修守护天下之法,一旦开启,即为仙修将神识放入他人所行的术法当中,与他人的术法融合唯一,以仙修之力护佑世间安宁。
但此念法,向来是禁术,正是因为要是有一点行差踏错,念法意外被破,不仅是仙修丧失所有修为,还会被夺取神识,不识人间万物,痴傻一生。
念法一开,光亮显现。旋涡即刻亮堂起来,光芒四射,照的各处通透至极。念法所带来的飘动花瓣与汩汩流动的泉水,将火焰化作星星点点,于木藤一齐控住旋涡的速度。
天地剧烈振动,三股力量持续抗衡,莫瑾瑜的火势短时间无法重新渗透,他只能收着,再找法子控制木铩。
虽说能限制住莫瑾瑜的攻势,可糟糕的事情,是会以慕身体内的灵流已经耗尽,木铩为“微动身学”的最强功法,对灵流和内力极其消耗。他得有时间修整才行。
现下全靠他的意识和莫涵煦输入的灵流做最后的支撑。
“木铩所...在...铩心所往...”木藤的头与尾终于结合在一起,控住旋涡转动的中心,强制停下,师父们注入的水流堵住旋涡的中心,花瓣于死气沉沉的木藤之上开起花朵。
花木结合,世上最为强大之力,与这意识混沌之物搅和在一起,每一方都铆足了全部的精力,只等分出胜负。
莫瑾瑜无人制约,早在她们用术法之时,悄然带着苏灵挥徘徊于旋涡外层。
“仙修们,这一次能好好认识我了。”苏灵挥端着开心无比的微笑,即使模样是个七岁的孩童,却亦是瘆人。
他的身体与旋涡扭在一起,若隐若现。而旁边的莫瑾瑜全身燃起大火,旋涡的外部顷刻间被火焰包裹。
旋涡现下以木藤所控制,灼烧的每一寸,全都是会以慕的灵流和内力。
不仅如此,城墙外的状况亦是不妙,莫涵煦所制的隐护咒被紫尾的长箭所破。瞬间断裂的灵流和内力输送,让会以慕燥热不已。
维持木铩的术法早超过自身极限之外,会以慕还未发觉,他的胸腔中长出了小小的木藤,木铩开始反噬了。
淋漓离开剑鞘,莫涵煦将阵法重新稳固,单手和紫尾对战。越是打着,越觉得熟悉,一剑捅过她的面纱,紫尾的脸庞清晰地显现在他面前。
莫涵煦看着那双凌厉的双眼,瞬间就认出了她。“龙紫鸳,是你。”他低声道,对方却丝毫没有因为失去面纱而放慢进攻,反倒是将攻势更为加强,三箭跟着三箭,直接将隐护咒撕裂出好几个口子。
天空的旋涡还未完成控制,莫涵煦深知现在若是唤醒会以慕,前面所做的木铩都将功亏一篑。
可现下会以慕发热的身体,与龙紫鸳不住的进攻让他身心应接不暇。如此,重新修补的隐护咒直接被连续的箭头撞碎,师兄弟二人瞬间没了庇护。
咒法一破,龙紫鸳的步法变换,收起弓,鸳钰剑在手中,此番动作不过几秒。而对面的莫涵煦缺少内力和灵流的维持,还需要护着会以慕在身后,淋漓剑在颤抖的手中强制握着,以对抗龙紫鸳。
四下寂静,剑锋摩擦,龙紫鸳的奇茵剑法每一次出招都下了狠手。而莫涵煦在接下她的招式后,心寒一大截,看来她就是冲着要他们的命来的。
莫涵煦只能把她当作敌人看,无法当作故人来面对。奇茵剑法胜在奇和动作柔软,而莫涵煦之前都以淋漓的剑锋直接相迎,鸳钰剑的真正进攻之处却是在下两招。
两把剑的用力位置完全不同,奇茵剑法已然能捏准莫涵煦的出剑方法,导致莫涵煦满头大汗,龙紫鸳还在弯腰出剑。
一收一出,来回之间,没给莫涵煦任何休息的余地。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龙紫鸳转手拿起匕首,想以此直接给他俩了结。
莫涵煦握不住淋漓,便用步法代替接招,以退为进。
哪知这一步早已被龙紫鸳意识到了,鸳钰剑和匕首都穿透过莫涵煦的手臂,顷刻,局势降至冰点。
另一边的康诺城中,随着会以慕的魂灵被火无止尽灼烧,木铩爆发的威慑力,将直接吞噬会以慕的本体。师父们的念法能灭火,却没办法应对与火融合在一起的恶灵,苏灵挥与莫瑾瑜联合,为的就是折磨他们。
前刻为了对付恶灵早就精疲力尽的他们,面对重新又起的风暴,实在是无力对抗,只能是拼命把局势稳住,相互消耗,试图能够有翻转的可能。
会以慕的神智已然不清醒了,木藤正在慢慢吞噬他破损的魂灵。旋涡转动起来,木藤的生长从由下往上变为由上往下,反噬之力在此升起。
璇雅和璇懿的归云念法分为两股,一股为与恶灵打斗,另一股拉住会以慕的内力和魂识。
空中忽明忽暗,明时如太阳直照,暗时如海底之处。
眼看着莫瑾瑜就要得逞了,康诺城的第一步计划,他便是要实现了。
“罪人莫瑾瑜,速速伏诛。”突然,一阵空灵的嗓音覆盖于旋涡的上层。不过一句,旋涡停止,开始瓦解。
火焰四射的恶灵们融为灰烬,地上的木藤缩小至原样,四下阳光普照,光照所现之处是一位身着鹅黄色纱裙的女子。
女子的背部有一双雕族特有的翅膀,翅膀张开着于天空中翱翔。她的身后是鹤群与燕群,都在空中欢鸣。
百姓们议论纷纷,连会宸和会沄一时都以为是又来了一个宿敌。
璇懿惊呼道:“雕王?!姐姐,这是鸟族在迎接雕王所用之鸣!”璇雅在她身边也听出来了,她在心中暗喜,又喜又是震惊。
随即而来的是困符化作的巨型囚笼,将罪魁祸首三人困在城墙外。雕王盘旋整整三刻,康诺城中的房屋与其他破损之物皆恢复成为原来完好的样子,不再是支离破碎。
城中百姓满眼难以置信,这才觉知这是神仙显灵,那浅黄衣衫的女子真是雕王。他们纷纷磕头道谢,感激涕零,口中喃喃着:雕王万福,心系天下。
一切都美好万分,灾祸已过,唯独会以慕还未醒来。雕王解了木铩的反噬,可他消耗过大,身子烧的厉害。莫涵煦在他身边担心万分,自己的灵流也已经消耗殆尽,上衣中只有一些安魂的药物,便给会以慕喂了下去。
他也不知有无效果,就这么抱着他,十分手足无措。别人一心关注在显现的雕王,莫涵煦却心急如焚地希望会以慕快些醒来。
“莫哥哥,我来吧。”
莫涵煦深觉这嗓音好生熟悉,他抬头一看,面前的人是妹妹,会雨新。鹅黄色的衣衫,白玉色的发钗,柔和的笑容,还有那双遮挡住刺眼阳光的雕族翅膀。
她身后鸟族的子民也望着莫涵煦,向他点头。
第二十九代雕王,一直就在寻嗣修士的身边,是会以慕他们最宝贝的妹妹,也是莫涵煦最愧对的妹妹。
“会雨新...”莫涵煦不敢马上相认,试探问道。会雨新咧开嘴,甜甜回道:“莫哥哥,是我。”
莫涵煦想再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对面的人知晓他的心思,道:“先让三哥醒来,再说也不迟。”
她说到做到,手指放在他的额间,内力与灵流流向会以慕的体内,过后,又将袖中藏着的笙放在嘴边,整个人盘腿坐下,吹响《复魂谣》。
笙乐清脆悠扬,传遍四方,引得周边其他动物跑至她的周围,世间各处便皆知雕王重返天下的乐事。
一曲过后,会以慕在莫涵煦的怀中重重咳嗽两声,睁开了双眼。他第一眼便看见莫涵煦,顿时安心下来。现在他见着师兄,不会再怀疑是在梦中,还是在现下。
“三哥!”可边上的声音,让他不由地想是否自己的神智还未清醒。会以慕侧身去瞧,妹妹漂亮的脸蛋占据了他整个瞳孔,他愣住了,无助地看回莫涵煦,再转了回来仔细看了一眼。
“妹妹...妹妹!会雨新。”会以慕难掩欣喜,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好一会,他终于注意到妹妹身上的翅膀挡着光线,并非是蓑衣。
会以慕猜到了半分,但不敢确定,他支支吾吾道:“妹妹,你...”
“梓钦,你没猜错,她就是第二十九代雕王。”师父们和会宸以及会沄自城中走到了外边,璇懿师父回答了会以慕的疑问。
确认之后,会以慕与会雨新相视对笑,会以慕开心道:“雕王,真的是雕王。三哥就说你未来一定成大气,我没骗你吧。咳咳咳...”
“三哥,慢些说话。”会雨新柔声劝道。
会以慕摆摆手,接着说:“多亏了你来,莫瑾瑜这般计谋,都是我们未曾想到的。还有这木铩的反噬,若非是你,我无法脱困。”
他说罢本还想继续说,被莫涵煦的大手强制捂上了嘴:“你刚刚大战结束,需要好好休息,要说什么等回去了再说。”
会雨新见他俩的相处,眯眼笑起来,语道:“三哥不必谢我,而且这是世间劫难,我本就该在此,是我来迟了,让你们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