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在想：除了命运除了命运真的战胜了不败的乌索尔之外，他从未经历过任何一次失败。对么？”
他机械化前进的脚步在一瞬间猛然停滞，虽说时间极为短暂，并且在片刻之后便回归了固定高效的永恒摆动，但这一切仍旧无法掩盖乌索尔在一瞬间动摇的事实。
一个普通的人类又是如何能够猜测到他在想什么的？
莫名的疑云在一瞬间笼罩在他的心口，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之前与现在的反差到底有着多大，而在此刻他的模样又看起来有多么的脆弱，只是不断地反复在脑海中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即使是方寸那丝毫不带任何掩饰的微笑也并没有被他所注意，相较于此，身为战士那一面的思绪到底是如何被察觉的这个问题永恒不变的萦绕在他的心头。
到底是…
不，算了
乌索尔微微的呼出了一口气，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对么？不论他到底是依靠着什么知道的，这都并不能改变现实，一个他必死的现实，只要这个现实依旧存在…
将死之人知道了某些他永远也不必知道的事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尤其是在这一个绝对封闭的亚空间甬道之内，没有队友的支援、没有后继者的连锁，就算是知道又能怎样？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最重要的一点呐。】
【啊，是啊。】方寸脚步仍然轻快，语气中也仍旧是那样的祥和之中略微带上了些许意味更接近于揶揄的苦涩，【他根本没必要想这么多，就算是有队友的支援，知道了他的想法又有什么用？这里可不是埃及，而且队友中也不存在一个能有欧拉欧拉欧拉的替身，而他内心的秘密，也并不像是时间停止的能力那样充满着战略意义。】
【实际上毫无意义，至少秘源术士这种东西是不存在会因为被窥破内心想法而受到战斗力上的影响的，因为这些个家伙的攻击全是AOE，基本不可能躲。】
【是啊，不可能躲，但如果说因为自己思绪太多而干扰了判断导致目标错误的话……】
赢下眼前这人的机会只有攻心，除去这一点之外，至少目前看来方寸还尚且没有找到能够赢下一位天选者的机会，实际上即使是现在，他对于自己能不能从待会可能的攻击中活下来也完全不抱希望。
现在只是简单地思绪扰乱了些许罢了，也就相当于在看电视的时候额外想一会等会吃啥的负担，只是思考的方向赋予了这玩意看上去比理论上更夸张的效果。
不过这也并不是百无一用，至少，认真来看…
至少的确是给出了一条攻击路线，知道关于那个正在下大富翁的老头子对于乌索尔有着重要影响就行，只要路线找对，即可一击诛心。
唯一的小问题是，方寸并不真正的知道眼前这位与那老头之间到底有着多少除去【军师与将军】之外的【老师与学生】的关系。
前者不过只是上下级，多年以来能力出众的军师被将军由于猜忌干掉的数量并不稀少，但弑师的故事…
即使这片土地并不是天朝，而阿兹城也不是什么良善之地，这种耸人听闻的事件也依旧几乎是不可能出现，而根据那老头在说那一句话的表情，不存在任何负面情绪。并且关于乌索尔的故事中也的确不存在类似的事件。
不可能是被后世所忽略，在这个年代，黑这位曾经的秘源之主、屠城者，基本上能够被称之为ZZZQ一类的事件，如果真的存在这一类的可能，不管怎样，在前不久莫斯进入亚空间球体后遇见那老头前或多或少会提上两句，但既然没有…
也就是说明不存在咯
虽然感觉以他人的感情作为武器略微有些令人反感，但，既然这位是抱着杀掉自己的心态出现在面前，用一用这把有些肮脏的剑…
找个屁的理由，这显然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尽管此刻他并没有继续开口给出任何值得攻击的契机，但正如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的那样，世上本没有路，爆破的城墙开了，也自然就有了直攻核心区的道路。
机会，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取得！【你好像走到了一个了不得的误区啊喂！】
【没所谓吧。】方先生在思维之海中丝毫没有任何收敛自己周围那代表着愉悦的波动，【只要能干掉他就完事了，除此之外还需要多在意些什么？】
【你这话要是给圣母们听见是要被打死的。】匣子扶着额头看似痛苦的抱怨着，但嘴角上扬的弧度显然说明了她对此并感到喜闻乐见，【没别的好说的了，直接冲击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嘴上与心里的确是打算依靠着间歇性的连续攻击试探出最薄弱的那一个点，但以着怎样的姿态开始，这仍然是一个无可的小问题，但既然没有多少时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人类无法反抗命运的出现与决定。”他径直从背包中掏出了死灵之书，如若不堪到其内容，那充斥着古老与破败感的封面毫无疑问将极大程度的提高它的权威度，“比起错误的一昧去抗拒。去尝试否定，坦然的接受或许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方寸的声音回荡在此地，一个隔离于世界、却又与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相连接的狭小甬道中，空间壁垒并未将它的声音放出，但古怪的风暴却又微微的迎合着他的话语。
而乌索尔，攻心的唯一目标，尽管对此感到不屑，但却又无可奈何的只能静静地听着他不断地类似于神棍一般的传教，诅咒仍然缠绕于身，无可反抗的诅咒使得他仍旧无法对耳畔所闻的，这只是【并非对他所言】的语句做出任何的评价，也就值得无尽的在内心暗骂抓狂着。
【该死，怎么有一种神棍的感觉。】
好吧，看来即使是正主也的确对于自身目前在做的事情也一样有着无可压抑的怨念，但即使是如此，装模作样也仍旧必须继续存在下去。
“至少看起来接受命运并迎接死亡，比起劳累的反抗后迎接如同神威一般缓缓驶来的命运车轮失败要稍微舒适一些。”
【个鬼啊，不去反抗难道就停在原地发呆？匣子你这是什么鬼词啊喂！】
【既然你说要丧一点自然就丧一点咯，这可都是你们人类文化二十一世纪初期最为流行的语录啊。】匣子仍旧是那般悠闲的模样，但这完全无法掩盖她只是在肆意散发着自己恶趣味的现实，【而且既然说这是你也无法接受的事情，那对于一个曾经真正反抗过命运的勇者来说，也一样是更加无法接受的吧。】
【毕竟，如果承认这一点，也就相当于他从根本上否定自己所曾经做过最为豪情的战斗，这对于将荣誉看的比生命重要无数倍的战士而言，不可能接受，而这自然就是缺口。】
【如同他不是战士了呢？】方寸略微有些不怂的反驳道，【对抗命运失败，从而对自己感到厌恶与自我否定可不是一次两次吧，换一轮稿子吧。】
【你在说什么啊，如果说他放弃了的话现在他也不会那样不屑的看着你吧。】
【那不是你给的台词吗…你居然还好意思说这个？】
匣子老脸微微一红，但在下一刻精神实体便恢复为平日中那样慵懒与戏谑的模样，【总之你可以再尝试用这一套念叨传教下去…等会？】她的声音中充斥着无法掩盖的惊骇，【这家伙…在做什么？】
方寸的下意识的顺着匣子的话语朝着乌索尔望去，他并不大理解匣子惊叹于什么，又或者他实际上完全并不清楚有着什么事件出现能让匣子如此诧异，但在真正将视线偏移到位后，他的确在忽然之间能够完全理解匣子到底在震惊些什么。
实质上也并没有过多的好说的，简单的肉体崩坏罢了
这一刻，乌索尔正不断地化成光消散着，某种曾经支撑着他打算重回主世界的欲望消散了，他脑袋上那一团曾经坚定停滞着的代表着冷静的光晕不知何时已然消散，他也自然地没有继续以着现在这个躯壳存在的必要了。
反抗命运失败啊…
方寸的声音仿若是拥有着大量的魔力一般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中，永远的盘踞在大脑最中央最接近于核心思考区域的角落。
似乎的确是失败了的样子
亚空间航道中破碎扭曲的画面静静地舞蹈着，重复着那看似有迹可循实际毫无任何规则的拼接扭曲，十分钟前它们是一幅画面，而二十分钟前也的确依旧如此，但在现在，第三个十分钟之时，画面稍稍有了一定的改变。
实际上每一次都有一些改变吧，之时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之类的，乌索尔略微有些自嘲的想着，而身躯之上逐渐化作光的碎片并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注意，他只是仍然的沉醉于眼前那像是魔鬼一般不断摇摆舞动着的画面，主世界的拼接画面。
年轻时代的意气风发，短短不到五年时间便成功的攻下第一座大型城邦，被誉为最可能的第一代神选者，真正的第一天选者，在简单的进驻城市后只因听见了废墟中的诅咒…
那是什么来着？
似乎是诅咒他在夺得真正荣誉的前一刻死亡，而在那之前，周身一切除去荣誉之外的一切必将先他一步消散，只有这供他挥霍的李良荣仍然像是诅咒一般永远与他同在。
那诅咒的确是成功了，成功到了恐怕即使是用断裂的声带嘶吼出最后一个字的那个少女也没有想到的底部，几乎没有任何一条与这诅咒——实质上能够算得上是命运的言论有着任何的差异。
从师长的逝去开始，命运这玄乎的玩意便不断地悬挂在他的脑袋之上，不断地朝着它身上有的一切发动着致命的攻击，从部下到城池，从信任到军队，从…
该死，总而言之就是一切都没了，除了力量。
脑海中的声音仍在回荡着，方先生的声音在他的错觉中逐渐与着那记忆中的少女的嘶吼重合，一个冷漠的宣判者，一个绝望的起诉者，而他，作为唯一的被告者在当时只是嘲弄的任由着部下割裂她的喉咙。
做错了什么么？
大概是什么都…
等等？
他周身不断转化的碎片停下了上升的步伐，在这一刻只是仍然坚定地停滞在原有的空气之中，而此刻，那原本像是在狂乱舞蹈着的亚空间壁画似乎也在这一刻后回归了那毫无任何意义的瞎晃。
冷静好像下了？
我BUFF没上？
该死，这该死的廊道差点让自己当场暴毙！
乌索尔近乎是慌乱一般的快速以着记忆中最高效的手势给自己释放了一个冷静，当光晕重新点燃时，曾经回荡在脑海中不间断重复着的两个声音，伴随着阳光照射在血族身上的噗嗤声逐渐消散殆尽。
那家伙的声音…不，准确的说是那家伙手中的书有什么古怪。乌索尔的视线死死地锁定在了陷入了【这家伙怎么差点散架了？卧槽这家伙怎么又回来了】的震惊中的方寸，或者说那死灵之书。
没有任何一丝魔力波动在这本黑褐色的大书身上散发，但那不可忽略的理智摧毁的波动，决然是从这本书身上传递。
又或者说是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依靠着这玩意释放出了某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曾知道到底有着多么惊世骇俗的法术…
模因攻击，也就是信息攻击
将自身所打算传递的信息依靠着某种东西，类似于病毒般的传播并造成认知混淆，并逐渐替换掉被攻击者脑子中原本存在的真正他所记载的原件。
几乎是初见必杀的攻击
万幸的是这家伙看起来并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玩，这也是乌索尔现在还能够在自己身体保持的不算更加糟糕之前苏醒的唯一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