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曹丕的脸面
却说姜维马不停蹄，赶到郭淮下榻驿馆。
郭淮忙碌了一天，早已宽衣歇息，听到姜维来报，发现了西蜀奸细混入城中，于是大惊，急忙起身穿甲，匆匆点了三百兵马，随姜维一同前往。
走到路上，郭淮问道：“马太守可知此事？”
姜维答：“事情紧急，还未来得及通报马太守。”
“你是马太守的属吏，这种事，应该先通知马太守为好。”郭淮冷冷道。
随即唤来传令兵道：“快去通报马太守前来。”
那传令兵领命去了，郭淮又对姜维道：“你说的那女子是西蜀奸细，可有何证据吗？”
姜维于是将自己的分析全部告诉了郭淮。
郭淮平心而论，姜维的分析不无道理。
但奸细不比寻常罪犯，他们极为擅长伪装以及隐藏证据，往往需要耐心跟踪多日，才能抓到切实的人证物证。
而只分析出身份，还没有切实证据，便草草行动，实在是有些操之过急，打草惊蛇了。
郭淮面露怒色：“所以，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只凭一个故事，一块孝布，就断定此女子一定是西蜀奸细？”
姜维道：“使君大人，请相信我的直觉。只需破门而入，将一干人等一并擒拿，我姜维保证，人证物证一样都不会缺。”
“你有些过于立功心切了，年轻人。”
郭淮对姜维并不熟悉，根本谈不上信任。见他既不告知主官马遵，又没有抓到奸细的铁证，便急匆匆越级向自己报告，心中已经极度恼怒了。
他有点后悔自己什么都没问，一听到西蜀奸细四个字，便心急如焚，马上点兵出发。但事已至此，总不能打道回府，来都来了，总得一探究竟，给整件事一个交代才好。
姜维自然也知道郭淮对自己态度冰冷的原因，却不以为意，他觉得，只要抓住那个女子，真相水落石出，郭淮必然会心情大悦，对自己也将刮目相看，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二人带着兵马，很快便来到那座宅邸。
姜维道：“那西蜀女子二人穿街走巷，明显是害怕有人跟踪，我尾随而至，亲眼见他们进入此宅。使君应快快下令，进入搜查，必然有所斩获。否则，他们已经知道来了兵马，一定会想办法毁灭一些证据，就可惜了。”
郭淮没有说话。
因为他认得这座宅邸。
这些年他随夏侯渊曹真征战西凉，知道这宅邸曾是他们二人住过的，虽然不知道如今主人是谁，但一定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于是，郭淮没有理会姜维，下令道：“先围起来，不急行动，搞清楚主人是谁。”
姜维道：“使君……”
“休要啰嗦，我自有计较。”郭淮明显已经不耐烦了。
不多时，天水太守马遵急匆匆骑马前来，对郭淮行了礼，急道：“使君大人，不可鲁莽啊。这宅中住的，乃是大月氏王副阿谢。”
说着，马遵掏出一封夏侯楙的亲笔书信，交给郭淮查看。
郭淮听说过大月氏使者阿谢前来出使魏国的事，不久前还在长安见过夏侯楙，只是没有想到他现在还在冀县。
阿谢作为大月氏国的使者，此番前来正是和魏国商讨结盟事宜，一旦成功，整个西域便在名义上再次归于汉人统治。
曹丕极为重视这件事，毕竟这是他称帝之后难得的可以留名青史的大功绩一件，是他曹丕的脸面。
郭淮常年任职于雍凉，自然也知晓此中关节。
至于他阿谢偷偷摸摸想和蜀国人做点生意，此种小节，即便郭淮知晓，也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对不会让这事儿影响了陛下的大计。
看完夏侯楙的信件，也是证实了郭淮的猜想。
夏侯楙命令马遵，对阿谢的行踪严格保密，阿谢无论做什么事情，哪怕违法乱纪，也不许地方上干涉。
郭淮大怒，从马上掏出一根皮鞭。
啪的一声，抽在了姜维的身上。
姜维一双眼睛充满疑惑和惊讶，盯着郭淮。
他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魏，问心无愧。
一句解释都没有，就突然挨了鞭子，究竟是何缘故？
姜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郭淮一鞭鞭狠狠地抽了下来，他硬是紧咬牙关，连一声哼哼都没有发出。
……
宅邸中，二层阁楼，没有点灯。
阿谢正和周默隔着一层薄纱，观察着宅外人马的一举一动。
见他们围而不攻，周默也是啧啧称奇，不知他们是何用意。
阿谢见到他们不急着攻打，心中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本来略有焦虑的脸色，也舒展开来，显得十分淡定。
阿谢身边的助手显然是个魏国通，不停地在用两种语言向二人报告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骑马的将军便是雍州刺史郭淮，文官是天水太守马遵。旁边这个挨鞭子的年轻人，是天水郡参军姜维。”
“姜维？”周默惊道。他没想到与姜伯约的第一次见面，竟是这个场景。
“是的，周将军。姜维，字伯约，其父是郡功曹，打仗死了。家中尚有老母一人。”
“伱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副殿下教导我们，知道的信息越多，赚钱的机会越大。”
“此话不假。”周默喃喃道。眼见姜维被郭淮怒打十几鞭子，旁边的马遵还时不时补上一脚，虽然还不清楚原因，但以姜维在历史上的个性和能力，他心中必然已经极度愤恨。
于是，收服姜维的念头在心中悄然萌生。
阿谢道：“周将军可是对这姜维感兴趣？”
“我看他挨那么多鞭子，竟是纹丝不动，是个有骨气的好汉。”
阿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二人站在阁楼，眼见那郭淮在姜维身上出够了气，扔掉鞭子，朝着宅院走了过来。
走到门口，朗声道：“大魏雍州刺史郭淮，求见大月氏王副殿下。”
阿谢示意周默避开一些，然后拉开了阁楼的纱帘，命助手点亮烛台。
阿谢问道：“郭刺史半夜叨扰，所为何事啊？”
郭淮抬头望向阁楼，见一雍容华贵的西域贵人，知他就是阿谢，于是道：“只因日前发现大量胡商在冀县聚集，故而想要调查聚集的原因。没想到，竟然打扰到了殿下，实在抱歉。”
阿谢道：“他们都是普通的西域商人，慕我名而来，想要从我身上捞点生意做做。他们都不是坏人，做点小生意而已，郭刺史千万不要抓错人了。”
郭淮道：“消息不实，我已经惩处了手下，让殿下受惊了，实在是万分抱歉。”
阿谢笑道：“不碍事。郭刺史尽忠职守，实乃大魏之福。”
郭淮见阿谢接受了道歉，事情并没有造成太大后果，心中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便带着马遵等人，上马离开。
留下姜维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都是血淋淋的鞭伤。
夜晚的冷风吹来，伤口火辣辣地疼痛。
只是，相比心头的痛楚，身上这点疼痛，又算的了什么？
姜维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奇怪，一个西域人而已，为何郭刺史对他态度如此恭敬，竟对他窝藏蜀国奸细也视而不见？
看来这魏国的庙堂，已经彻底的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