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软肋
“既然诸位都在，那很好，省得我一家家去找了。”
周默目光扫过在座诸人，见到除了杜恕尚能保持从容之外，其他几人都是眼神闪躲，神色戚戚，明显是心里有鬼。
方才破门而入时，门外小吏便惊慌失措，百般阻拦，又看到眼前这等场景，对于他们聚集在此是在讨论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周默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万幸来得还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周将军突然造访，所为何事啊？”杜恕强作镇定开口问道，语气里满是诧异。
“别装了，你知道我的目的。”周默道，“我本想给诸位留几分体面，可若是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杜恕一慌，汗水渗出脑门，哑然无语。
“魏军已经突破了西安门。”
周默说完这句，故意顿了顿，见人们毫无反应，便知道他们已经得知了此事，“看来大家消息都很灵通啊。”
“诸位一定在想，魏军突破西安门之后，会发生什么？”
“魏军势如破竹，攻入城中，你们几位发动城中百姓，里应外合，迎接曹真入城，砍了我周默的脑袋，将魏旗插上长安城头，立下大功一件，是也不是？”
“你误会了，将军。我们既已拿了将军的钱，与将军合作，又怎敢背叛？”
“我们没有……”
“不用狡辩了，我理解伱们的处境。”周默大声道，“但是，你们都判断错了，西安门虽然被破，但魏军根本拿不下长安！”
“诸位都是本地人，自然很清楚长安城的情况，魏军从西安门入城，尚有直道数百步未曾突破，便还不算入城。如今正值冬季，北风大作，只需多备引火之物，借北风之势，燃起一场大火，魏军焉能抵挡？”
杜恕略一思索，喃喃道：“确实如此。”
“当然，我也不奢求你们相信，你们也没有选择的权利。毕竟，我早就给过你们机会，也算是仁至义尽。只可惜，有的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周默眼含怒色，大声对左右道，“把人都给我带走，押到西安门的前线去，让他们都亲眼看一看，我周默是如何火烧魏军的。”
“你们若是想要活命，就速派你们的家丁门客，运送引火之物前往西安门，越快越好，越多越好。”周默狠狠道，“倘若慢了一些，被魏军攻破直道阵地。我死之前，必会拉你们陪葬。”
众人听到周默的话，无不惊骇万分，但总归是性命更要紧一些，于是全部点头如捣蒜，表示了同意，即刻召唤各自的仆从入内，当面嘱咐他们迅速征调人手，去仓库搬运茅草，柴垛，火油，以最快的速度运往西安门外。
见事情按计划顺利进行，周默点了点头，便押着杜恕等几位人质，离开杜宅，准备回到西安门。
刚出了门走到院里，见杜宅家眷已全都闻声而出，男男女女上百口人，远远站作一排，窃窃私语。
“爹。”
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大喊了一声，突然挣脱了他母亲的怀抱，直冲上来，抱住杜恕的双腿，大声道：“爹，你去哪里？我也跟你去。”
杜恕的眼中露出了难得的慈祥，柔声道：“爹有要紧事，去去就回，你乖乖跟娘亲待在家里，等爹回来，再陪你练字。”
“不要。”小男孩道，“外面正在打仗，很危险的。爹爹，你是要去打仗吗？”
杜恕一时语塞。
小男孩极为聪慧，转头看向周默，知道他便是这些军士的首领，便小跑到他面前，开口道：“将军，你是要带我爹去打仗吗？”
“儿子，快回来。”小孩的母亲见到儿子直奔周默而去，几乎快要吓死，再顾不得别的，急忙奔跑过来，想要带儿子离开。
周默却抬手叫人拦住了她，转头问那小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预。”
“杜预？”周默哈哈一笑，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这位最终一统三国的大佬。
周默道：“我的确是要带你爹去打仗，你敢一起去吗？”
“敢。”
周默笑道：“小子挺有种啊，去吧，去找你爹。我批准你一起去了。”
“谢谢将军。”杜预开心一笑，跑回自己父亲的脚下。
杜恕却是面露难色，开口道：“周将军，小孩子不懂事。外面太过危险，还是让他留在家中吧。”
“不。”周默还没有开口，杜预却抢先说道，“既然爹爹这么勇敢，我虽然还小，也是个男子汉，我也要勇敢一些，我要跟爹爹在一起。”
周默笑了笑道：“杜君，你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又勇敢，又孝顺，前途不可限量啊。外面兵荒马乱的，看好你儿子，不要让他有闪失。”
杜恕点了点头，既然自己最大的软肋被周默抓在手里，他也只能就范了。
不多时，周默带着众人回到了西安门前线。
蜀军依旧在坚守阵地，死战不退，退下来的伤员血肉模糊，甚至肢体残缺，或坐或躺，遍布于道路两侧。
放眼望去，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两军交战的最前线，不过就在百步之外。喊杀声，惨叫声，刀枪碰撞之声清晰入耳，战况异常惨烈。
见到周默赶回，副将满脸血污，上前报告道：“将军，魏军源源不断涌入，将士们伤亡极大，火攻之策，筹备如何了？”
“一切顺利，再坚持一会儿。”周默抬起头来，感受了一下呼啸的北风，比刚才更加猛烈了，于是坚定地道，“只要这北风不停，我军必胜。”
“好。将军放心吧，末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守住阵地。”副将随手将佩剑在衣襟上擦了擦血渍，便转头又冲向战场。
“杀！杀！杀！”
不远处，传来了魏军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们再次发动了一波死亡冲锋。
蜀军阵线动摇，被逼的连连后退，一番血肉横飞的肉搏之后，丢下一地的尸体，才终于站稳脚跟，将魏军的这波攻势逼退。
周默回头看了看杜恕等人，一个个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得目瞪口呆，脸色惨白，甚至还不如五岁的杜预看上去淡定。
“杜预，你害怕吗？”周默问道。
杜预呼吸急促，一双眼眨也不眨盯着不远处的战场，明显是有些害怕的，于是诚实地道：“有点害怕。”
周默笑道：“好孩子，你很勇敢。”
“我不勇敢。”杜预道，“我心跳得很快，我感觉我浑身都在发抖。”
“我也心跳得很快，我也无法克制自己战栗。”周默道，“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够勇敢。因为，人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能勇敢。”
说完，周默拔出佩剑，带着身边几十名侍卫，亲自冲入前线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