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乱世不当官
言泊答道：“虽不是全部，但也算十之七八。”
秦宽暗沉着眉头，低声问道：“那百姓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言泊直言不讳的回答道：“自是官吏以及乡绅的手里。”
“税收来的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准备，所以只能抛售粮食等货物。”
“不少商贩见状，便联合上头的士绅官吏，开始同步打压粮价。”
“原本能换十两银子的货物，到了那时就只能换七两银子，而且还都是碎银。”
“百姓们无奈，只能忍着亏一点，毕竟朝廷减税。”
“原先要交一两的税，现在就只用交三钱，管他碎银官银，先把银子弄到手再说。”
言泊话语之间瞄了一眼秦宽，缝隙中的怒意更是看的清清楚楚。
看到此景，索性将事情再说大一些。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些人自然不会放过。”
“人的贪心是无限的，更何况那些贪腐成性之辈。”
“原本他们就能贪下不少火耗费，但仍不知足。”
“于是他们便在收购粮食的时候，将掺了假的银子放出。”
“本来山西这地方的白银就耗损极大，百姓自然也分辨不出好银劣银。”
“然后便用银子不纯为借口，将火耗费用翻了一番。”
“这样一来，百姓们要交的税也同样翻倍，毕竟哪个人家里又能存有官银呢。”
“更有人看准了机会，用劣田的钱，大肆收购起良田来……”
“甚至不惜放火烧屋……”
“你说什么？”秦宽听到最后四个字，瞬间站了起来。
虽然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可当真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怒火。
言泊此时倒没什么怕的，口中更是趁热打铁起来。
“王爷息怒，这事儿下官也只是听说。”
“去年年底，三十里之外的崞北村突遭遇大火，全村一百多口人，死了二三十个。”
“大火的前几天，还有不少官差前去催税，他们也是未曾交税的村庄之一。”
“下官听闻，这是催了一个来月，但还是欠了一半多。”
言泊的第一句话，刻意的在“听说”二字上着重了语气。
原以为抓住了秦宽的性格，可接下来的一句话，登时将他吓得肝胆俱裂。
“那你呢？”
“你又烧了几座村庄？”
言泊连连磕头，可秦宽就好似没听到他的声声辩解。
“你上任县令八年了吧。”
“这八年来，你又贪了多少？”
磕头的声音砰砰作响，辩解的话语亦是随之响起。
“王爷明鉴，下官虽然上任多年，但从未贪污过分毫。”
“这座宅邸以及府中仆人，都是按察使周大人送的。”
“按察使？？”秦宽站起身来，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上。
听着口中喃喃之声不断，言泊知道，他们就要倒大霉了。
但眼下还不清楚秦宽的决心如何，言泊也不敢做下一步的行动。
尽管说了这么多，可日后他们盘问起来，言泊仍然可以用秦宽做挡箭牌。
说他用王爷身份，以全家性命威慑，这才迫不得已说了一些。
只要手中的账册不暴露，那他们也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言泊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然秦宽却径直走出房间直奔大门。
紧接着马蹄呼啸，转眼间便没了踪影。
恰逢初日的太阳升起，刚看到一缕阳光，夫人便向言泊急步走来。
“老爷，没事吧？”
言泊摆手摇头，脸色虽然苍白些，却没有什么慌乱之色。
他夫人看到后，自是松了一口气。
“真的是吓死我了，这小王爷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我还以为……”
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吉利，她赶忙噤声。
言泊也是松了一口气，但也仅是现在，他瞧着家仆忙碌的身影，登时叮嘱道。
“夫人，王爷来过的事，不要让任何人传出。”
“你带着孩子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千万不要有半点异常举动。”
“更不可让他们回娘家躲避，明白吗？”
春淑连忙点头：“老爷你放心，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可要是上面的人来问，那要怎么说？”
言泊沉思片刻，随后连连摆手。
“来问？都要火烧眉毛了。他们可来不及问。”
“我看这小王爷是动了杀心，你瞧着吧，没过多久，必然会有一阵血雨腥风。”
听到杀字，春淑心中更害怕了。
“老爷，那咱家怎么办，孩子们都还小……”
言泊赶忙拍背安抚，账册的事，显然这夫妻俩都知道。
“你放心，只要有那东西在，咱家不会出事。”
“等下你去密室，把它取出来。”
“只要你攥着这份账册，哪怕是我死了，咱家也会安然无恙。”
春淑终究是一普通妇人家，听到这话自是忍不住怨道。
“当初我就说过，劝你别来当这个县令，天下大乱的时候，最不是当官的时机。”
“可你偏偏不听，非要揣着你的抱负，非要当这个官。”
“咱两家人本就不愁吃穿，干什么不比现在强。”
言泊心中有亏，听得自己夫人的埋怨，愣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非比寻常，就在秦宽驾临言府的同时，锦衣卫已经将密信送到皇宫。
朱由检复得京师之后，更是日日不敢懈怠，他效仿太祖朱元璋，每日凌晨三点便起身处理政务。
父亲如此，儿子自然不能懒惰。
朱家父子秉烛理政，正全神贯注之时，忽然听到殿外的急报声。
朱慈烺吓了一跳，赶忙接过信件递到朱由检的身前。
看着上面的武安王印，以及旁边标注红批，朱由检顿时心头一沉。
可正当他取出信件，还没浏览两行，脚下的大地忽然震颤起来。
摆在柜子上的瓷器纷纷摔落，眼前的房屋更似被摇晃起来。
震颤越发强烈，仅仅片刻的功夫，父子二人以及服侍的太监宫女，纷纷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屋顶房梁咔咔作响，本就失修的宫殿在强烈的地震冲击下，轰然倒塌。
就在木梁即将砸到朱慈烺的那一刻，朱由检咆哮着将他推开。
“烺儿！！快跑！！！”
朱慈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与此同时，巨大的响声同时传来。
待其转头的一刹那，朱慈烺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任何办法。
看着朱由检被活生生的埋入其中，再无半点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