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们虽然并没有将碧玉簪交给卜者,却也仍是没有任何进展。如玉和如缘都随卜者离开了,唯独剩下原班人马留在这小院内,一筹莫展。
“他们怎么这样不讲道理呀?再不行,咱们直接杀过去,擒住那个什么卜者,逼他说出解毒的方法。”
“若真能这样,我们刚才也不必隐忍着不动手了。各自有各自的立场,或许卜者这么做的确是为了他的族人,但我们却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了。”
“帝父虽未给我期限,但毕竟越早离开越好。只是,我有个疑问……”
“你是想知道我和如玉之间有什么关联?临行前,你帝父没有告诉你别的什么吗?”
“未曾。”
听了阿念的话,我若有所思,想着魔帝无论如何,多少是有一些私心的。又或者,他并不知道苍黎魔气中了欲毒的事?他或许一直认为我已经将那魔物收入苍黎之剑当中了。我仔细回想,他上次曾告诉我让我用苍黎之剑收付魔物,难道,他也知道归尘和隐风,知道苍黎复活的事?其实也并不稀奇,毕竟魔帝、苍黎和青木琢之间,有许多的纠葛,而且,青木既然为魔帝生下了孩子,那她的秘密即使告诉了魔帝,也不无可能。可是,魔帝为何不直接出手帮助苍黎复活呢?以他的力量,想要擒获那魔物只怕是举手之劳而已。
又是许多猜测和疑惑。但紧接着,便是苦思该如何解决当下的困境。
“现在,我们并不知道离开青丘幻境的办法,我们如果直接对抗卜者,那万一幻境的根基受到影响,那对我们似乎也是不利的。若是幻境被毁,势必引起神界的注意,那时怕就真的不好收场了。”
“那我们也不能这样干等吧?我想回去找神兽哥哥了呢……”花鸟一脸委屈。
“当然不能干等。可是,如果要说服卜者,又实在有些困难。阿念,既然卜者说到修炼魔气的法子,你可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解决难题?”
“你竟想帮他化解九尾狐族修炼魔气的弊病?”
我一时千头万绪,但却仍然掩盖不住我的的确确想要这么做。即使在灵芝禁域时,九尾狐族那般对我,但不知为何,我还是有想要再帮他们一次的冲动。
于是,我点了点头,怀抱一丝希望地看着他。
阿念似乎也并没有过多的抵触,只是用鼻子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其实,倒也应该是有法子的。”
我瞬间目光汇聚,静静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我的先祖蚩尤在刚开辟结界进入魔域时,魔域便充斥着十分浓厚的魔气。届时也有许多九黎族人被魔气侵蚀,渐渐失去了七情六欲,但却仍然听命于蚩尤。或许因为蚩尤一族有神族血统,所以,蚩尤和他的后代虽然受到魔气影响,但好在他们不像九尾狐族那般被迷失本性,但却因此缩短了寿命,蚩尤的诸个儿子都早早离世,就连蚩尤自己也发现衰老加速。当发现是受魔气影响后,蚩尤一直在寻找化解之法,另一边则率九黎族人想要开辟出新的空间通道来。后来,蚩尤发现魔域的原住民都具有天生抵御魔气侵蚀的能力,所以,便将他们抓来查看。原来,在他们的身体里,竟然生有两颗真元,而奇特的是,他们其中一颗真元可以完全吸收掉魔气当中十分污浊的成分,待累积都一定程度后,这个真元就会自动损毁,然后再生出一颗新的来。
“蚩尤便想着,为自己人的身体里也装入这样一颗额外的真元,这样,不尽可以不被魔气侵蚀,还能修炼魔气,获得更加强大的能力。所以……”阿念忽然停了下来。
“所以怎样?”我却有些迫不及待。
“所以……蚩尤命令九黎族人几乎将魔域的原住民抓了个精光,才找到了方法强行将他们身体里能吸纳魔气的真元取了出来。然后,这些原住民因为失去了可以吸纳魔气的真元,便渐渐化为类似于兽类的形态。之后,蚩尤终于打开了通往妖界的空间裂缝,于是,便将这些原住民统统驱逐到了妖界。但正当蚩尤想要带领九黎族占领妖界之时,却不知为何,他竟突然离世了。”
“所以,若是能找到能够吸纳魔气的那个真元,植入到体内,便可以避免魔气的侵蚀?”
“也并不完全如此。蚩尤死后,我的祖父继承了他的位置。据说,我的祖父是在蚩尤获得原住民真元之后才出世的,所以生来便已经具有了那颗能够吸纳魔气的真元,而其他强行获得真元的人,却并没有获得真元吸收魔气的能力,最终都和蚩尤一样,早早离世。但好在自那之后,蚩尤族的孩子便生来就拥有了两个真元,也只有之后自然生出的这些真元,才能真正吸纳魔气。”
“那就是说,强行植入的真元,并不能吸纳魔气?”
“不错。而且,蚩尤曾经获得原住民真元的手段,的确是有些……极端,如今若真要找到这真元……”
“现在要是想要找到这些真元,唯有用同样的办法从魔族身上强行取出来吧?而且,还必须是蚩尤的后人。”
阿念沉默了。他凝重的神情,似乎有些后悔告诉了我这些。
“你告诉我这个关于魔族的秘密,难道不怕我……”
“我蚩尤族何曾会惧怕别人来抢?
“那说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呀。就算九尾狐族能够得到吸收魔气的真元,那难道也要等到下一代小狐狸出生才能真正不惧怕魔气的侵害?又或者,在他们拥有两颗真元之后,干脆全体移居魔域好了,彻底回避神族骚扰。”
“移居魔域就能彻底不被神族侵扰了吗?我看未必。”
是啊,移居魔域就能不被侵扰了吗?九尾狐族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也似乎并没有真正从这六界的纷争中脱离出来。
“只是你告诉我们的这个方法,似乎并不能真正用在九尾狐族身上啊。而且,九尾狐族与你们蚩尤一族毕竟不同,他们受到魔气的影响更深,尤其是在心性上,不似你们是影响了寿命。即使真的获得可以吸收魔气的真元,却不确定是否就会阻绝魔气对他们心性的影响。”
阿念点了点头,也陷入新的沉思当中。而这时,我却突然有了另外的念头。
“阿念,我突然有个疑惑,魔域的魔气,同其他地方形成的魔气,是一样的吗?”
阿念听我这么一问,便转头等着我接着说下去。
“都说魔气是由邪念聚集而生,所以会对人的心智造成影响,那些不好的欲望会被放大,所以九尾狐族才会更加容易受到影响。那么,魔域的魔气是从何而来?其他地方的魔气又是从何而来?”
“魔域的魔气从何而来,我确实不知,或许那就是魔域所特有的。但在蚩尤用盘古斧开辟魔域之前,其他空间里是并没有魔气这么一说的。任何种族都有邪念,但似乎也并不会形成什么气候。也就是在魔域开辟之时,或许魔域当中有些许魔气溢出,所以才会吸引那些邪气聚集到一起,才有了其他地方的魔气。本质上,或许是相似的,但特性上应该是有所差异的。魔域的魔气更加纯正,虽然会影响心智,却多是让人变得麻木,回归本性,但其他地方的魔气却是将那些邪恶的念头无限放大。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帝父定立下规矩,但凡在其他地方修成魔族的,必须一律拘回魔域。”
“也就是说,在你帝父之前,并没有所谓的拘刑魔?”
“自然没有。自从我的祖父发现了净觅之地,便将失去七情六欲的九黎族人安置在净觅之地修养,希望能够让他们恢复原来的心智,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帝父便让他们成为拘刑魔,专门到其他空间将修成魔道的魔族带回魔域。”
“那么,你可知道苍黎是如何在魔域与魔气共存的?还有……我,我又是如何能不被魔气侵蚀的?”其实,自从得知九尾狐族会被魔气侵蚀后,我便有此疑问,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我母亲的血。”
我讶然。一切的一切,竟然又回到了青木琢身上。她到底是拥有怎样的力量?
“在我母亲化为圣灵山之时,曾在苍黎体内灌注了一脉自己的血液,而你自进入魔域,便开始吸收圣灵泉水,所以,不受魔气影响。”
“你母亲的血到底是如何的奇特?为什么竟有这么多的功效?”
“因为我母亲的血液中,带着无字天书的无上力量。”
“无字天书?”
“是的,正是那个传言中记载了六界循环往复之最深奥的秘密的无字天书。”
“可那不是在神界吗?”
“这其中曲折,我也不太清楚。”
我几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到底在这六界之中,藏着多少未知?青木琢,一个天神与凡人结合所出,的确,她注定了将要拥有不平凡的命运。但说到底,她不过只是一个女子,她并没有想要如何的不平凡,却不得不担负起六界这个无比沉重的担子,甚至在自己的情感上,也是被无数的利用和算计。即便她化身为一座石山,却还是逃不过被六界众生觊觎的命运。她该要如何坚强,才能承受这一切强加的责任?
“但是,如今你身上带着我母亲的血液,自然也就成了众矢之的。”
阿念一语将我惊醒,我不禁苦笑一声。是啊,我何苦去想青木琢的处境?她的处境,不正是我现在的处境吗?
“所以,我们必须赶快完成此行的任务,返回魔域,千万不能让神族有机可趁。”他接着说道,与此同时,还有不偏不倚看着我的坚毅目光。
“那如果,将我的血液度给九尾狐族,那他们是否就能不受魔气侵蚀了?”我一瞬间觉得无比失落,但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不行不行!”在一旁听得出神的花鸟突然发话,“你一个人的血,哪里能救得了整个九尾狐族啊!而且,要是让九尾狐族得到了天书的力量,那不是也要乱套了吗?”
“这断然是不行的。”阿念立刻变得十分严肃起来,“我允诺帝父必须要将你安然带回,绝对不可以让你受到伤害,更不能让我母亲的血液轻易被他人取得。”
我又是一番苦笑。直到现在,我才真正知道了我的“价值”。我忽然觉得我已经不是我了,而只是一个容器。那我本身的所有情感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何必还要自主思考?何必还要去想那些关于未来的东西呢?甚至,连我的身世也并不重要。因为,我和青木琢一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注定了。可惜,我不似她,至少还有化身为山的能力。
于是,我不再言语,无论我此刻想要做什么决定,好像都变得不重要了。唯独我觉得更加难受的,是我肚子里的那个还未出世的小生命。我暗自感叹,若她\/他真的能平安降世,只希望她\/他不要像她\/他的母亲这般,连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都没有。
无论如何,此刻已然陷入了僵局。我们似乎真的被困在青丘幻境里了。
正在我理不清思绪,阿念又皱眉踟蹰时,却忽然感受到房间里一阵细微的灵力波动,阿念迅速警觉起来,花鸟飞到了他的肩头,圆圆的眼睛也是充满了警惕。
我注意到他们异样的神情,也不免警惕地静静等待着。房间中顿时变得极其安静。
但很快,一个模糊的人影便显现出来,我有些吃惊,但又似乎并不那么奇怪。
再下一刻,如玉,还有她手中握着的那支碧绿色的簪子,一同出现在房间里。
还未等我们发问,她便嘴角一扬,继而说道:“等什么?等着子桑赶来再把簪子拿走?”
“你是如何……”
“时间不多了,你究竟想不想解毒?”
我与阿念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如玉冷冷一笑,道:“只能你一个人,和我进入簪子里。”
“不行!”阿念先我一步断然拒绝。
如玉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目光森然,与阿念对峙着。
“有了洞中的教训,我还如何相信你们?”片刻后,如玉移开目光,冷冷反问道。想来,她已经意识到我们在那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付她的计策。
“正是有了洞中的经历,才更不能让她独自同你待在一起!”阿念依旧坚持。
如玉又狠狠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是冷冷一笑,道:“那好吧,你们可以一起,但是……这簪中世界可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你们若是因为不听我的指引而遇到什么不测,可就与我无关了。”
“只管带我们进去便是。”
此刻我依旧惶惶不安,有许多心绪仍不能平静,所以,也似乎给不了过多的建议。现在我所走的每一步、作的每一个决定,似乎都可能导致无法估量的结果,所以,我反倒踟蹰起来。这一日,我得到的新信息太多了,以至于我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有些迷茫了。
如玉并没有给我多余的时间思考,甚至连如何进入簪内世界的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太多体会,只觉得如玉施了一个什么术法,我的身体便开始变轻,眼前的一切也开始模糊。再下一刻,我便已经身在一个新的世界里,在我身边的还有阿念和他肩头的花鸟,另一边是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容,但转瞬即逝。只是我注意到,她手中的簪子已经不见了。这也并不奇怪,毕竟,我们现在正在簪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