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寒风萧瑟。
程武站在苏子河畔，朝着东方眺望。
赫图阿拉的全貌尽收眼底。
他心中暗暗吃惊，觉得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
眼前这座城池，雄踞于山岭之间。
东南两方群山拱卫，西北两面河水环绕。
城池虽然不像大明内地的城池那般雄伟高大。
但此城背靠山岭，城墙尽是巨大的山石垒积而成。
有八九米之高，看上去高耸坚固，难以攻破。
夜幕逐渐来临。
赫图阿拉仿佛夜幕中，盘踞在山岭间的巨兽。
冷冷地看着下方，侵入到领地的数千明军。
“这他娘的怎么打？”
程武看着眼前的城池，一时间犯了愁。
他带来的五千骑兵，轻装简从，连个云梯都没有。
想爬上那八九米高的城墙，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回头看了一眼。
“二牛。”
“前去联络南路军的人有回信了吗？”
在来的路上，他派人前往南路军李如柏部。
想将建奴大败的事情告知对方，催促对方尽快行军，前来会合。
对方手里也有六万人马。
而且南路军从清河堡出发，距离赫图阿拉只有百余里山路。
比他们西路军距离还要近一些。
是最近的一路兵马。
眼下应该是快到了。
二牛下去询问了一番，发现送信的人还没回来。
“还没到？”
程武心中奇怪，虽然南路军都是山路。
但总不至于两天过去，还相隔甚远吧？
哒哒！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狂奔的声音。
程武极目望去，在远处纵马赶来三名骑兵。
身上穿着红色甲胄，是明军。
“报！”
那三名骑兵来到阵前，翻身下马，满脸惶恐地冲了过来。
程武心中一凛，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报！”
“禀报将军！”
“南路军撤回去了！”
程武闻言，愣在原地好一会没缓过来。
“撤......撤回去了？”
他暴怒道：“你莫非在欺骗本将军？”
那三位斥候吓得跪在了地上。
“不敢欺瞒将军！”
“我等三人前去报信时。”
“南路军已经溃退！”
“溃退？”
程武两眼一黑，建奴主力都被他击溃了。
南路军是被谁击溃的？
他们有六万多人啊！
而且装备齐全，火器辎重没有任何损毁。
三名斥候继续说道。
“南路军出清河堡。”
“一路上行进缓慢，两天的时间，才行军了三四十里。”
“刚才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山谷。”
“忽然冲出来一队建奴骑兵。”
“因为天色昏暗，南路军不知道建奴究竟有多少人。”
“误以为被建奴大军埋伏。”
“主将李如柏下令撤退，南路军慌乱间进退失据。”
“山路崎岖，数万人挤在一起。”
“死伤者无法计数。”
“后来看到建奴没有追击，这才惊呼上当。”
“我等三人将消息送到后。”
“对方主将也没有任何回信。”
“不过南路军这次伤亡不小，估计没时间前来支援。”
“我等只好先回来报信。”
程武听的一口银牙都差点咬碎了。
这李如柏怎么说也是名将李成梁的儿子。
都说虎父无犬子，怎么李如柏会如此不堪。
“废物！”
他心中怒骂一声：“回去等死吧！”
可惜谢淞没有跟来，被他留在萨尔浒治疗伤员去了。
内力疗伤极有成效，能救回不少伤员。
若是谢淞在，一道密奏，李松柏直接就能被下狱治罪。
没了援军，程武只好自己思索破城之法。
他打算自己一人冲入城中。
以他现在的实力，即便面对万人，也有自保之力。
到时候打开城门，引明军入城。
不过仔细一想，他又感觉此计不行。
城内建奴估计还有近两万人，虽然都是残兵败将。
但若是在城墙上死守，自己这五千人，想要全歼对方也没有那么简单。
说不定会损失惨重。
就在此时，又有斥候来报。
“报！”
“禀报将军，城中有异动！”
“嗯？”程武眼神一亮：“什么异动？”
“城池北门处有篝火升起，人声嘈杂，还有马匹嘶鸣的声音。”
“建奴似乎想从北门出逃。”
“建奴要逃？”
程武瞪大了眼睛，自己只有区区五千人。
就给建奴造成了这么大的压力？
“再探，再报！”
斥候离去，程武暗自沉思。
“我只带了五千人，而且是骑兵。”
“这一路上没有任何掩饰。”
“建奴的斥候不可能不知道。”
“城里的守军，应该在两万左右。”
“坚守城池就是，为何要弃城而逃？”
“将军！”
李二牛忽然来到近前，恭声说道。
“其他几路兵马派来信使告知。”
“东路军和北路军一路攻城拔寨，进展神速。”
“明日就可到达此处。”
“他们相约将军，明日一起攻城！”
程武闻言拍掌说道。
“我明白了。”
“虽然南路军溃退，但东路和北路军却没有丝毫损失。”
“建奴怕的不是我这五千人。”
“而是东路和北路的八万大军！”
“他们今晚不跑，明天想跑都没机会了！”
李二牛立刻问道。
“将军，那咱们如何处置？”
“要不要阻止他们？”
程武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建奴穷途末路，定然会全力一搏。”
“有道是穷寇莫追。”
“我们在他们出逃的时候，做些骚扰便是。”
明军将士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身上的衣服还没干透，这大晚上的夜风一吹，浑身冻得发抖。
实在没力气和建奴拼命了。
斥候再次来报。
建奴确实已经聚集在北门，准备出逃。
程武当即下令。
五千骑兵，埋伏在了北门附近。
只待建奴出逃，便上前袭扰。
赫图阿拉北门外，是河流冲刷出来的一片平整河滩。
建奴应该是想沿着河滩朝东北撤退。
虽然此处不利于隐藏身形。
但如今夜幕降临，四野昏黑一片。
几千人藏在这里，离得远了也无法察觉。
程武埋伏在荒野间，看着远处被篝火照得通明的城门。
城门已经打开。
上万建奴将士骑在马上。
城中居民拖家带口，全部家当堆放在马车上。
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哭喊声传来。
他们世代生活在城中。
实在不愿背井离乡。
战争中，最苦的还是这群百姓。
浓郁的血腥气从城中飘了出来，一些不愿离去的百姓都被建奴屠杀。
城中的猪牛羊马等畜生，也被尽数斩杀。
毕竟在古代，人口和牲畜也是极为重要的资源。
建奴不可能将这些留给明军。
又过了片刻，城头忽然燃起大火。
程武心中惊诧，暗道建奴竟然如此决绝。
这是一点东西也不给明军留啊！
“能做出如此决策者，绝非普通人。”
“建奴军中，还有能人！”
程武眼神一厉，暗下决心。
等会一定要追着建奴的将领砍。
争取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