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言最终没有真的向云晓江挥舞起拳头。
且不说他们俩打一架并不知道谁能赢，就说姚言自己，他虽然愤怒，却并没有真的到想要向云晓江动手的程度。
不至于，他们的关系不至于因为“残废”两个字就打起来。
姚言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
而且，他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被愤怒给支配。没有变成怪物。
云晓江说完这番话之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这间没人的空教室。
姚言坐在座位上，缓了很久。
最后，他坐直了身子，低头看了一眼面前课桌上放着的云晓江的书包。
那个家伙，临走还是把自己的包留下来让姚言带回去。他忙着约会，就那么重要吗，连回趟寝室的时间都没有？
姚言回到宿舍之后，真的去问了王大伟和宋阳他们。
结果就和云晓江所说的一样，他们当警察，都只是因为这是一个稳定的工作。
“公务员多好啊，铁饭碗。”王大伟说，“其实我要是警考不过的话，就考虑去考个街道办事处的编制，就考我们家附近的。到时候，离家近，爸妈也不担心，而且工作稳定，工资也不算差，说出去也体面，就算去相亲找对象，也不露怯。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后半辈子，其实也挺好，你们说是吧？”
王大伟说完，看了看室友们。
宋阳和常吉福都点点头。
生活，无非就是这样子简单直白。
然而姚言心里其实并不认同。
他觉得，没有起伏的人声，索然无味。
和室友们观念不同，也就聊不到一起。不过，他看见大家最近都没有整天颓废，谈恋爱打游戏，而是忙着看书刷题，准备考试。
这是这群是有四年来，最像学生的一段时间了。
姚言经历过一段时间的自闭之后，他后来学习也刻苦用功，常常泡在图书馆里。
他曾经觉得，就算是右手有毛病，有残废，但是，只要他的能力过硬，再加上有前辈师父们帮衬，刑警队伍，他是能够进去的吧。
然而，和云晓江一番争吵交流之后。
姚言发现事情并不是这么简答的。
现在的他，真的有资格当一个警察吗？
“考试的时候加油，你没有问题的。”
司凡师父是这么对他说的。
“到时候我给你留位置，你一来，我们马上就能联手一起干活儿！”
黄峻师兄是这么对他说的。
还有杨昊，杨昊也对姚言说过同样的话。
杨昊很优秀，他是警界之光，姚言追随他的脚步，尽管这光芒已经暗淡消散，姚言依旧还是想要找到他，亲自询问他，为什么背叛。
姚言一直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刻苦学习的。
有点儿像是逃避的意思。
但是姚言很聪明地自己骗过了自己。
他让自己忙碌，让自己为了学习用掉所有精力，为自己定下当一个警察的目标，以此来掩盖住他本身，心底，那些焦虑。
他是个残废。
他右手不好使。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这些，姚言身上的缺陷。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随着警察考试的接近，姚言越来越发现，自己如果不肯直面自己的真实想法的话。
他也太衰了。
男人应当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负责。
姚言，他现在没有把握在自己生气愤怒的时候掌控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保持理智，这是一个相当巨大的问题。
比他右手残废还要可怕。
就是这样的自己。
真的不配当警察吧？
警察考试在期末考试的前一个月。
为了大家的前途，学校将大四最后的考试改变得很简单，只要你参与了，一般不会让你挂科为难你。
因为学校也知道，要让学生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期末考试前边的警察考试上。
那是跟学生前途命运捆绑的一场考试。
姚言本身是没有考试焦虑的，但是他现在感觉到很焦虑。
不是为了考试本身而感到不安。
是为他自己。
姚言比任何人都想要当一名警察。
就考试这个条件来说，他完全有信心超过其余参与考试的每一个学生。
他这么多年的勤奋和刻苦，他不认为这场考试对他来说有什么难度。
有力的人，往往就是这么自信。
但是，考试过了之后呢。
他自己怎么办？
抛开残废的右手不说。
他怎么让自己学会控制自己？
一个连自己都没办法掌控的人，他能够对什么事情负责任呢？
“果然啊，你还是放弃这个目标吧。你怎么有资格当一个警察呢。嘿嘿。”
这天，姚言自己一个人来到牛记烤肉，点了一桌菜，要了很多酒，白酒。
他一边啃着烤肉，一边喝着白酒。
自言自语，奇奇怪怪的。
他坐在包间里，牛老板进出上菜的时候，虽然脸上挂着笑容跟他打招呼，但是看得出来，牛老板对今天这个不对劲的姚言，是有些怀疑和忌惮的。
姚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就着蘸酱的烤肉送进嘴里。
嚼一口，满嘴醇香。
他满足地长叹一声，从外衣兜里掏出烟壳子，抽了支烟出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喷出一阵烟雾。
爽。
姚言陶醉在烟雾缭绕中。
他在劝说自己。
给自己一个交代——他打算放弃即将到来的警考了。
虽然心里不平，但是，放弃或许对他而言，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否则，要是他去考了，将来会发生什么，他没法预料。
姚言果然还是害怕的。
他害怕自己。
这个不可控制的自己，实在是该死啊。
为什么就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呢？姚言想不明白。
他准备点第二根烟的时候，包间房门被人推开。
姚言扭头看向门口。
他记得他点的酒菜都已经上完了。
进来的人却并不是牛老板。
而是丁茜学姐。
“姚言。”
学姐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瓶白酒，看起来很昂贵，跟姚言喝的劣质烈酒没得比。
学姐进屋，关上门，坐到桌前，放下白酒，推到姚言的面前。
“打开。”
学姐说。
姚言已经喝得上头了，脸颊酡红，醉眼朦胧。
他脑子有些松弛，不过勉强还能遵守命令，学姐让打开，他就接过酒瓶，尝试了一下，愣是没有能拧开瓶盖。
学姐轻笑一声，来到他旁边，取过酒瓶，很快将瓶盖开开。
学姐拿过姚言的酒杯，倒了小半杯，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
她把酒杯递给姚言，又用自己的杯子轻轻跟它一碰。
“干杯。”
学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