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言已经没有多余的脑汁来思考为什么丁茜学姐会到这里来了。
酒精已经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所以，姚言傻笑着，握着学姐递过来的酒杯，咧开嘴，仰起头，把小半杯酒，倒进了自己嘴里。
他咽下这杯酒，扭头看着学姐。
学姐喝得不快，一口一口，喉头滚动。
姚言看着她扬起的脖子，纤长，白皙，在屋顶的白炽灯光照之下，似乎会发出闪光。
姚言之前并没有像今天这样仔细地盯着学姐看过。
学姐很漂亮，一头短发精神干练，显出她的英气逼人。
和章辉那种可爱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样。
学姐的风格，冷冽干脆，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容易让人产生征服的欲望了。
姚言额头突然冒出汗水来。
他抬手擦了擦。
学姐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放下酒杯，看向他。
四目相对，姚言好像清醒了不少。
他伸手拍了拍脸，苦笑一声。
“学姐，你怎么会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学姐带来的那瓶酒，说了一声：“果然一分钱一分货，贵的酒喝起来口感就是好。”
学姐瞧了他几眼，轻启红唇，“我过来吃饭，在外边碰见牛老板，他说你状态不太好，自己一个人喝闷酒。还喝了不少，我一看，我也一个人，就过来和你搭个伴。”
今天丁茜学姐穿了一身运动装，喝了酒身子发热，她伸手拉下了上衣拉链，姚言瞥见她里头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运动背心。
姚言忍不住喉头滚动，咽了口唾沫，心头有些燥热。果然酒喝多了么。
“你毕业之后，咱们也好久没有见过了。”姚言把视线从学姐身上收回，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说道。
“毕竟平时工作忙，这不正好周末么，我才得空过来吃一顿牛记。”
“你跑步过来的？”姚言看见学姐光滑的肩膀上，分明的锁骨附近，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是啊，来回四公里，就当锻炼身体。”学姐笑着，伸手拿过姚言的筷子，夹了一块烤肉，在姚言的酱碟里蘸了蘸。
姚言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学姐的这个举动亲昵得有些暧昧，他说：“我给你重新叫一套餐具吧，这些我用过。”
“我不嫌弃。”
学姐说。
姚言张了张嘴，却只感到喉咙干哑，啥也说不出来了。
学姐却好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顾自地吃着桌上的烤肉。
见到姚言像是石化了一样，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丁茜眯眼笑了。
“行了，我逗你玩呢，我就是把你当个弟弟，别往多了想。”学姐说。
她这话惊醒了姚言。姚言害臊地伸手挠着腮帮子，诶嘿嘿地傻笑。
学姐又吃了一阵，似乎感觉满足了，才放下筷子。
她扫了一眼还剩大半桌的菜，批评道：“你说说你，自己一个人，却偏要点五六个人的量，你这不是浪费么，怎么，又拿了奖学金没地方花了？”
“也不是……只是今天突然不舒服……”
姚言有些尴尬。
“浪费毕竟不是一件好事。下次可不许了。”学姐伸出一根青葱手指，在他额头上戳了戳。
用劲很轻，不痛，反而戳得姚言心头微漾，似乎有一圈涟漪散开。
姚言深呼吸，稳住心神。
“刚好今天遇见了，跟姐说说吧，你心里有什么不畅快的？眼看着就快警考了吧，是考前焦虑？你不是学霸么，有什么值得焦虑的？难道是怕体测？”学姐瞥了一眼姚言的右手，“体测的话找找你师父，或者黄峻师兄，他们能帮上忙……”
“不，学姐，我不是考前焦虑。”
“那你小老弟是怎么回事？”
“我……”姚言吐了口气，一股酒味，他闻见了。
“我不知道，我适不适合当一个警察。”
姚言的声音很低。
“在迷茫啊……”学姐也轻声道，“你想不想听听一个当了一年基层小民警的前辈的经验？”
姚言看着丁茜，笑了，他点点头。
“想。”
“我不太清楚他们刑警怎么样，但是，我们社区小民警，专管治安的，职务很复杂，又琐碎，都是领里纠纷，家暴丢狗之类的事。而且我是文职，女性似乎特别受到照顾，我的工作更多的是整理文件，写材料，跟普通的文员没什么两样。像这样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枯燥乏味，但是稳定，又简单。”
“听起来，无趣极了。”姚言评价着。
学姐笑了，“无趣就是工作的本质呀。”
“你是在害怕什么呢？你的话，一定会是一个优秀的刑警吧，就像黄峻师兄，还有杨昊师兄那样……”
提起了杨昊，丁茜似乎想起了前段时间杨昊的背叛一事。
在警察系统里，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她最后的话没说完。
姚言望着学姐，轻轻摇头。
“学姐，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突然发现自己并不配当一个警察。”
姚言把自己内心的想法都告诉了学姐。
学姐听完之后，反而沉默了。
学姐一定会对他说让他坚持参加考试吧，毕竟，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不该在最后的关头放弃。
这样对他自己的努力太不公平了。
然而，学姐开口的时候却是说：“你迷茫了，说明你心里有犹豫，你害怕自己在工作中失控，造成负面的影响。你的顾虑说明你拥有担当。如果你想要问我对此怎么看，我认为，姚言你确实，放弃会更好一些。”
丁茜学姐的话和姚言预想的完全相反。
姚言瞪了眼睛看着她。
学姐缓缓地点头，“如果你有了放弃的理由，那么放弃，也是选择中的一个，它和你坚持下去没有什么不同。你面前有两条路，它们方向不同，但是它们都是路，都能往前走。所以，没有必要犹豫啊。跟从你内心的想法去选择。我认为你是那种会对自己和别人都负责人的男人，所以，你一定会选放弃当警察的，对吧？”
姚言抽了抽嘴角。
他知道现在才发现，学姐，竟然比他自己更要懂得他心内的想法呢。
学姐说完之后，姚言低了一阵头，突然仰天大笑一声，抓过酒瓶，给自己和学姐倒满酒。
“学姐！多谢你！我不再迷茫犹豫了！咱们干杯！”
姚言呲着牙大笑着，拿酒杯重重地跟学姐的杯子撞了一下。
学姐也勾起微笑。
她虽然不知道姚言突然想通了什么，但是看他高兴的样子，也值得喝一杯。
姚言决定了。
茫然和犹豫对人生对选择都没有什么帮助。
他喝了很多酒，但是他现在却很清醒，同时他也很庆幸。
今天会在牛记烤肉见到学姐，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吧。
学姐说的对。
一旦有了犹豫，事情就变得拖沓了，这不是好事。
人生不该有犹豫，选择的只是道路而已。
路，可以一直走下去。
哪怕遍布荆棘，但只要初心不变，就还是路。
姚言想。
如果我现在不能够控制我自己，如果我现在害怕自己。
那么，放弃吧，不当警察，似乎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跳出来看，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选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