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知,那便算了。”柴荣讪讪道。
“谁说的?本姑娘怎会不知?”万紫茵说着,三两步跳到这亭台石阶前,又抬头看看亭台顶,对柴荣道:“不过是一座旧王府里的园林罢了,有甚么稀奇?”
“王府?”柴荣奇道。
万紫茵抚了抚这亭台的一根柱子,点点头道:“听人说这里原来有一座王府,可不知是它原来的主人搬离了,还是家境衰落了,总之家师在此创派之时,这王府就只剩下这一片园林。”
柴荣若有所思,又抬头看了看着亭子的牌匾,突见他青冥剑青光一闪。万紫茵心头一紧,却见柴荣已飞身跃起,又以剑尖做笔,剑走龙蛇、挥毫泼墨般在牌匾前凌空舞动一通。
万紫茵只见零碎草叶萧萧而下,衬得这亭台更显荒芜。柴荣随即翻身落地,再看亭台牌匾,附着在其上的苔藓尘土都已清扫干净。
万紫茵后退几步,默默看着这亭台,口中缓缓念道:“远山亭。”
柴荣也在心里默念一声,又问万紫茵道:“姑娘方才说,从来不曾来过这座园林?”
万紫茵点点头道:“师父说这家王府位置暗合凶兆,严禁任何弟子靠近,违者重罚。”
柴荣环顾四周,又望了望绝剑门的方向,轻轻一笑道:“既然尊师认为这园林暗藏杀机,何不一把火烧了了事?”
万紫茵白了柴荣一眼道:“这园林又不是绝剑门的地皮,岂能想烧就烧?”
“如此说来,万姑娘也对此地布局一概不知,那要寻找尊师与令师兄可真是大海捞针一般。”柴荣道。
万紫茵显得有些焦躁,急切问柴荣道:“那现在该往哪边走?”
柴荣四处张望,但见视线所及都是郁郁葱葱的草木,又回过头对万紫茵道:“姑娘莫急,柴某和万姑娘都有手有脚,还能困死在此地不成?”说罢他后退几步,深吸一口气息,脚下一轻,三两步跃上了远山亭尖顶。
柴荣在亭台顶上环顾四周,本欲寻到一条路径,但四面景象如出一辙,并无丝毫二致,草木上又升起着缥缈的雾气,将地面遮了严严实实。
万紫茵见柴荣看了半晌仍没反应,心下着急,也后退几步暗运真气,顺着柴荣走过的那根柱子踏柱上亭。
这柱子上遍布藤蔓杂草,柴荣运起云梦缥缈步自能游刃有余,万紫茵身形虽轻,轻功身法别有一番飘然若仙的气韵,但脚下步伐却不如柴荣精妙。
此时她上到半途,只觉脚下藤蔓突然一颤,竟不知怎地缠住了她脚踝,她的身子随即提纵不起,只能倒跌而下。
万紫茵惊叫一声,刚一坠下两尺,突然觉得腰下传来一股力量,自己纤腰已被稳稳托住。托住自己那东西虬结有力,像是某人臂膀。
万紫茵心念一动,莫非是师兄和师父赶来了么?还是柴荣跳下来抱着了自己……
此时却听远山亭上柴荣叫道:“万姑娘,那边似乎有路可走……”
万紫茵正要待到落地时回应柴荣,可她突然惊觉自己竟如此悬在了半空,分毫动弹不得。她连忙环顾四周,周围空中并见不得一个人影,她又看向自己腰间,当下一阵凉意传遍了全身。
哪里有什么抱着自己的臂膀?万紫茵只看见一根粗壮的枝蔓正牢牢围着自己的腰肢!
万紫茵回身一看,那枝蔓自几步之外的一棵大树根部伸起,竟这般将自己凌空托住!万紫茵连忙一甩紫电剑将剑鞘甩掉,反手一剑削向托着自己腰肢的那粗藤,兔起鹘落间,又一根细藤如毒蛇捕食般跃出,一把系在了万紫茵手腕之上。
万紫茵只得转剑先削向此藤,此时她突觉手上这藤骤然一紧,痛得她惨叫一声,将紫电剑落在了地面上。
万紫茵正要再用另一只手去扯断藤蔓,可她微微一动,系在腰上和腕部的藤蔓便骤然加紧,她愈要挣脱,那藤蔓便勒得愈紧,直憋得她小臂发紫,脸蛋通红。
两根藤蔓随即一收,将万紫茵拉回了树干旁,三四根藤蔓又立即围拢过来将她捆住。万紫茵稍一动弹,这藤蔓便捆得更紧。
万紫茵只得安生下来,正要开口唤柴荣来救她,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此处荒废已久,就如同深山老林一般,但又怎会有老树成精这种蹊跷事情?
如此说来,只能是柴荣算计于己,万紫茵想到此处心里又是一阵发凉,自己一身武功丝毫没有用武之地,竟已只能任人宰割……柴荣看起来年纪轻轻,却是心机重重,那时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就敢戏弄于己,如今夜黑风高,别无一个人影……
万紫茵不敢再想下去,若是柴荣果真有什么歹意,她就是拼死也要与他一搏!
柴荣似乎并没有听见万紫茵的叫声,万紫茵见他久久不从亭台顶上下来,心里惴惴不安。正犹豫间,她忽然觉得被绑着的手腕上传来一阵酥痒,随后那酥痒又顺着小臂往身上蔓延,万紫茵急忙叫道:“什么人!”
话音落下,除了虫鸣并无一人回应。
柴荣在亭台上听见了这一声,连忙走到边上察看,当下大吃一惊。却见万紫茵正被五花大绑在一棵树下,那棵树上已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几只小虫已经顺着胳膊爬到了她的脸蛋上吮吸鲜血。
柴荣来不及多想她是如何被擒,一抖青冥剑飞身下亭向她疾步跑来。
万紫茵眼见得柴荣靠近,身旁两根藤蔓忽然笼到了他脚下。柴荣将青冥剑在脚下一扫,那藤蔓一碰青冥便如小鬼见了鬼王一般萎缩下去。
柴荣当下大喜,逼上前来,一连几剑将万紫茵身上藤蔓砍开。万紫茵连忙跳向一旁拾起了紫电剑,却见树上黑虫齐声“吱吱”怪叫,纷纷顺着树干爬下朝柴荣冲了过来。
眼见得一地黑虫靠近,万紫茵微微失色,却见柴荣安然立在原地。他将青冥剑在地上一插,霎时听得周边毒虫“嗡”一声怪叫,群虫辟易,眨眼间尽数遁入了土中。
柴荣再抬头看这怪树,不过是片刻之间,它便又沉静了下来,一如寻常植株。万紫茵气红了脸,持剑要上前刺它,柴荣连忙将她拦住道:“这类怪树中常有毒液,稍稍沾在身上就皮肤溃烂,还是不要惹它的好。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万紫茵“哼”了一声,狠狠盯了这大树一眼,随即远远地站在了一旁,生怕再碰上了这怪树。柴荣也从土里拔出青冥,一边留意着这树,一边追上了万紫茵。
远远站开,万紫茵尚且心有余悸,柴荣一过来,她便连忙迎上他问道:“那是什么东西?竟能将本姑娘绊倒,是成精的东西么?”
柴荣环视一周,见附近没有类似的怪树,才缓口气道:“这东西并非是妖怪,若是在下没记错,应是海外蛮荒之地才有的一种食人怪树。这怪树里藏满吸血毒虫,若是有人经过,怪树便以藤蔓绊倒捉住,由那怪虫将猎物全身精血吸食殆尽。”
这时正是黑夜,伴随着周围草木丛中此起彼伏的虫鸟鸣叫,想起刚才之事,万紫茵吓得毛骨悚然。
却听柴荣又继续道:“只是以中原气候能将这类东西养活,可见这王府当年的主人身份必然非同一般!”
万紫茵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她被柴荣救下,对他稍稍多了些信任,心里想道:“若不是他救了我,我竟被一棵树给算计,成了树下枯骨……”
想到此处,万紫茵记起柴荣救下自己时的场景,心生好奇,便对柴荣道:“多谢柴公子救命之恩,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
柴荣道;“请讲。”
“那棵食人树的藤蔓和它身上的怪虫似乎很是畏惧柴公子的宝剑,不知这里面有什么玄机?”万紫茵问得直率,话一出口,又觉得太过冒失,便连忙说道:“哦,若是柴公子不想说……”
柴荣微微一笑道:“这有何妨?姑娘不知,在下的青冥乃是一柄来自冥府的不祥之剑,这世间活着的毒物都要辟易三分。”
万紫茵似乎不以为然,她紧紧盯着柴荣眼睛,突然开口问道:“堂堂玉麟公子,用这样一柄邪剑,岂非是自甘落于邪道,有损大名?”
柴荣听得万紫茵话中有刺,摇摇头道:“姑娘此言差矣。若由在下来说,剑无正邪,正邪皆在于人。”
“那公子人呢?是正还是邪?”万紫茵紧跟着柴荣话尾问道。
柴荣也看着万紫茵外露锋芒的眼睛,两人陷入了沉默。
过得半晌,柴荣突然对万紫茵道:“在下不过是在做在下认为对的事情,至于今生是非功过,正邪善恶,只能留与后人评说。”
万紫茵看着眼前这个复杂的少年,深觉他的心已然超脱了他的年纪。柴荣转过身去走向一个方向,对身后万紫茵道:“在下方才在那座远山亭上望见了另一座亭台,往那边走或许会有线索。”
万紫茵抬头看了看夜空,在这园林中星光熹微,方向难辨,她只好跟着柴荣朝他说的那个方向走去。
柴荣在亭台上辨明了方向,此时他将青冥剑拔出当先行进,两人一路上加快了脚步。
过得不久,又一座亭台映入眼帘。两人到得跟前,见亭台上的字迹尚能依稀看清,乃是“寒江亭”三个大字。
万紫茵向来气盛,方才柴荣跃上亭台而自己失手坠落一事,让她一路上一直心怀耿耿。此时她环绕四周,见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便深吸一口气,三两步跃上了亭台。
柴荣看万紫茵如此争强好胜,性子又急,不禁在亭下哑然一笑。可他随即想到柳青还未归来,又心境转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