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亮,白抚疏先醒过来,他昨晚其实没怎么睡好,只合了一会儿眼,一半的时间都在装睡。
睁开眼,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他刚想翻个身,忽然感觉后背正贴在一副温热,强韧而又充满力量的胸膛上。他只着一身洁白单薄的寝衣,有什么硬的东西抵在了他背后,精力充沛,又热又明显,这无端的暧昧姿势令白抚疏后背的热意迅速上升,变得滚烫。
旖旎暧昧的气息在这一方私密的天地中弥漫开。白抚疏脸上浮着一抹薄红,悄悄从榻上起身,侧过头,见苏毅澜拥着薄毯睡得正香,落在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有些凌厉的眉峰,只露出深邃的眼窝和挺立的鼻梁。
他想起了去年夏天,他们大约就是这时候认识的,不,是许多年前……
白抚疏脑海里浮现出了雨墨小小的身影。
床上的人竟然是雨墨。
白抚疏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眼底缓缓浮起了一丝温柔笑意。
——
时近巳时,长京街头行人如织,此间风土人情与离黍有些不同,不管是房屋构造,行人装扮,还是店铺里售卖的物品,都有一种烟雨江南的雅致精巧。
与寻常大街上的繁华热闹不同,一条叫青雀街的尽头有一座高大气派的朱红大府,门前却极为清静肃穆。
府门紧闭着,门口两旁分别站着两名守卫的侍卫。门楣上悬挂着一道烫金匾额,上面写着方方正正的三个字“太傅府”。
苏毅澜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想了想,特意绕过侍卫,拐到了太傅府右边的一道侧门,问询在门房里的家丁,太傅是否在府中。
想来这长京城里想拜见太傅的人实在太多了,那家丁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态度有些冷淡,“你想拜见太傅,有拜帖吗?”
“有。”
苏毅澜拿出拜帖双手呈上。
他今天特地弄了一副假短须贴在上唇,让自己看起来老成持重一些,顺带也算是稍微的易容。
家丁上下打量他,微微皱起眉头,心想他们家老爷几乎就不怎么在府中见客,一个商人竟然也想拜见太傅?
接过拜帖,家丁淡淡道:“老爷今日不在府中,你明日再来罢。”
“明日什么时辰?实不相瞒,我有极重要的事情要拜见他老人家。”
家丁见这青年人身姿挺拔,气势不凡,虽自称只是一个商人,倒也不敢十分怠慢,想了想说:“明日这时,你再来。”
日头当空,苏毅澜告辞离开,才走没几步,便觉得口渴,放眼一望,发现这一整条街上都是勋贵高门的宅邸,周围没有一家商铺,更别提茶摊。
他返回身,打算向刚才那位家丁打听附近哪里有茶摊,却见那道偏门旁站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正瞧着自己。
“茶摊?”
年轻人打量了他一眼,随即很热心地为苏毅澜指了一个方向,又说自己也正想去喝碗茶,可以同行。
苏毅澜与他一道前去,拐到一个巷口,果然见路边支着一个售卖茶水点心的凉棚。
拣了张靠树下阴凉处的桌子,苏毅澜刚坐下,就见那年轻人与店家说了一句什么,而后径自拿了烹好的糕饼和茶水过来,与苏毅澜一道吃起来。
苏毅澜端着茶铺里的粗瓷碗灌了几口茶水,又吃了些点心,便坐着听另一桌客人聊时下长京城里的新鲜奇事。
不知怎么渐感睡意浓重,即而便有些睁不开眼,想着大约是昨晚没怎么睡的缘故,正要起身离开,睡意却在瞬间淹没了他。
“赵霖,你,你又在茶水里放东西害人……”老实巴交的店家发觉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客人,吓得大惊失色,双手交握,紧张地小声骂着那年轻人。
“去去去,胆小如鼠,不过一点蒙汗药而已,一会儿他就醒了,怕什么?”
那叫赵霖的年轻人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用手指点着他,低声威胁道,“敢供出我来,砸烂你的茶摊,再砍断手脚,知道么?”
瘦小的店家不敢再吭声,赵霖伸手探进苏毅澜怀里,很快摸出了一个海螺,两块碎银,和一个小小的锦袋。
赵霖将海螺塞了回去,打开锦袋瞟了一眼,便将它和银子一道揣进怀里,得意地一笑,转身就走。
另一桌的客人正在侃大山,有人无意中转头看过来,见客人趴在桌上睡觉,也不以为意。
店家看看仍趴在桌上的客人,又看看赵霖离开的背影,手足无措,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又有人坐下喊店家上茶,男人只好扔下昏睡似的客人,端了糕点茶水去招呼别桌客人了。
那赵霖哼着小调,晃晃悠悠地又回到了刚才的侧门,对着那家丁点头哈腰,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吴哥,烦劳帮我喊声豆儿出来。”
家丁笑道:“赵霖,又去哪里偷鸡摸狗了?你说你小子哪来的艳福,不是赌就是偷,红豆那丫头竟然会看上你,等着。”
那赵霖见家丁往里走,便也伸长了脖子往里望。约摸半炷香的功夫,一个十五六岁,丫鬟打扮的少女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出来,见了赵霖,脸上顿时含羞带笑。
两人刚说了没几句,赵霖便拿出到手的锦袋,将袋口朝下,往掌心里一倒,微微扬起下巴,得意道:“豆儿,你不是一直想要一副漂亮的耳坠子么?看看这个怎么样。”
豆儿瞧见那一对白玉耳坠,一张娇俏的圆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问道:“哪儿来的?”
赵霖凑近她耳畔,说:“昨儿个有人欠我赌资还不上,用这个做了抵押。来,我帮你戴上,一定比藕花楼最红的角儿媚娘还美上几分。”
“好看吧?”红豆脑袋微微一晃,耳垂下刚戴好的耳坠便跟着晃来荡去,很是俏皮。
小丫鬟笑靥如花,“我进去了,正忙事情呢,明日你再来。”
——
苏毅澜睁开眼,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心下诧异,怎么突然间就睡过去了?
再一看,适才那年轻人已经不见了,觉得不对劲,一摸怀里,顿时明白,是着了他人的道了。
不仅失了银子,连阿娘留给他的耳坠子也不见了,那诉状倒还好好的藏在靴掖里。
定是刚才的茶水有问题,苏毅澜猛地起身,一拍桌子,喝道:“店家,你开黑摊子!”
另两桌的客人听见动静,都扭过头来。
瘦小的老板吓得一哆嗦,摆手道:“不不,客官,误会啊。”
苏毅澜一步跨上前,揪住他衣领,将人几乎提起,眼神冷冽:“误会什么?光天化日与人联手窃我钱财,快说!拿走的东西在哪儿?!”
苏毅澜气势太盛,店家被吓住了,没两下便冒着被砸摊子的风险,供出了赵霖。
苏毅澜按照给的地址,在一条七拐八拐的狭窄小巷子里找到了赵霖的住处。屋子里没人,他在屋外守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人回来,想到白抚疏一人在客栈,还有一个伤者,决定等夜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