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毅澜秘密去了一次代王府中。
二皇子正愁找不到机会整治对手,看了苏毅澜手上的证据,大喜。
但他想了想,却问:“你为何不亲自将这份证据面呈父皇,反而要把这个功劳让给我?”
苏毅澜半真半假地说:“臣弟在宫里无根无基,势单力薄,怕三皇兄记恨上,又想法子报复我呢。”
代王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上回燕王还唆使他人构陷老五。目前太子之位正是竞争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能扳倒赵均宁简直太好了,自己在父皇面前还能立功。
苏毅澜又道:“目前二哥在朝堂上的声势与三哥旗鼓相当,不过你也知道,三哥很得父皇荣宠,二哥若能用这件事断他一条臂膀,对你可谓大有好处。至于功劳嘛……我拿了也没什么用,储君之位只在你和三哥之间,还是给二哥吧,他日你若能登上至尊之位,还望二哥不忘臣弟曾经的相助。”
代王见他如此说,便不再多言,当日下午就拿着证据进宫面圣。
证据确凿,赵均宁难以辩驳,燕王和皇后这时候也不敢出面为他求情相保。皇帝朱批的处理诏书很快就正式廷发。
永定牙行及背后涉案人所得钱款全部抄没,牙行主事的人依律正法,赵均宁原本要免职,念其主动交代了过错,又将家中所有钱财上交国库赎罪,被降谪到西南一个叫桑围的小县城当了一名县官。檀丹那边的其余涉案人员被当地官府捉拿归案后,也依律判刑。
二皇子也因调查这件事有功,受到了皇帝的嘉奖。
而三皇子也仍是安然无恙,赵均宁及时处理掉了家中与之往来的一些证据,此次算是替他担了罪名。赵尚书官场沉浮多年,心知只要燕王不倒,又念着他这个情,他日燕王若能登基,自己必有东山再起之时。
不过赵均宁出事,也是燕王一个很大的损失,失了赵均宁,等于失去了重大的经济支持,有些事他要暗地动起手脚来,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朝臣们纷纷猜测,二皇子这次怎么这么大能耐,竟然能拿到这么重要的证据,扳倒了对手的一大支持者。
唯有一人,心里却是明白的,那就是白抚疏。
当他在皇后那儿听说了赵均宁出事时,立刻便联想到了苏毅澜。不过他并没有私下去求证,一切与三皇子有关的事,是他和苏毅澜之间永远不能触碰的一个话题。
但牙行被铲除,赵均宁倒台,意味着将来不会再有孩童被卖到他国,遭受非人待遇。
单就这件事而言,白抚疏心里是高兴的。
其实有时他也迷茫,不知道在目前这种局面下走下去,他和苏毅澜之间最后会怎么样。
他想,还是得找个机会同姨母再谈一次,劝她不要对五皇子抱有那么大敌意,也不要把失败的后果想得那么糟,熄了她举兵的念头。
将来不管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继位,他希望苏毅澜能平平安安去封地就藩。
——
大雁山地势不高,距离国都不过七八里,周围起伏着一些舒缓的丘陵,此时已是深秋,黄红二色在山林里恣意铺洒。
山上没有猛兽,都是一些野兔、野鸡、狍、獐之类的,这地方是离黍城里公子王孙们骑射跑马,游玩的好地方。
“哇!好香!”齐麟拿木棍串着一只野鸡,在火堆上烤着,那鸡肉已经变成了焦黄色。
白抚疏用匕首将烤好的鸡肉割下一条腿,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倚着一棵槐树发呆的苏毅澜,起身朝他走了过去。
苏毅澜微微皱着眉,脑子里思索着太傅说的那些话,手指一下一下敲在长直的腿上,看见白抚疏过来,连忙直起身。
“这么快就烤好了?”苏毅澜接过烤肉,咬了一口,道, “这种秋高气爽的天气最适合出游,可惜陛下病着,不然正是秋猎的好时候。”
白抚疏环视了一圈眼前的林子,触目所及一片红枫灼灼,他弯腰捡起地上一片红叶,说:“今年恐怕是不行了,希望陛下身体能早日康复,等明年秋猎,南林猎场必然是一派热闹景象。”
谭宇霖正在处理一只野兔,看见苏毅澜过来,笑着道:“还是五殿下厉害,一上午,你猎得最多了,对了,你那护卫魏荻呢,我看他像影子一样,今天怎么没跟来?”
“我让他出门办些事。”苏毅澜坐下,“有肉无酒,忘了带壶酒来了。”
齐麟立刻热情道:“我家别庄地窖里有两坛放了几年的竹叶清酒,走走走,庄子里有下人,让他们帮忙烤肉,我们只管喝酒吃肉。”
“好主意。”谭宇霖也来了兴致,将手上正在弄的猎物一放,对白抚疏道:“子堰,走吧,去齐麟那庄子里饮酒,咱们喝他个不醉不归。”
白抚疏对喝酒兴趣不大,无可无不可地看了一眼苏毅澜,见后者也颇有兴致,便随他们了。
说走就走,一帮人立刻去解树下的缰绳。
齐家的庄子在北城门进去不远的地方,叫芷庄。
门口的家丁见他家公子突然领着几个年轻人来,有些吃惊,问齐麟来这儿,老爷知不知道。齐麟觉得这家丁无礼,当着他朋友们的面这么问,失了他的面子,沉下脸训斥了一句,直接领着他们进了庄子。
这别庄挺大,看得出来打理得很好,庄子里的家仆们很快搬来了两大坛酒。
齐麟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就灌了半杯,这酒火辣不已,呛得他大呼小叫。
他将每个人的杯子都倒满,举起酒杯朝每人杯子碰了一下。
苏毅澜担心白抚疏伤口没好全,替他喝了一杯,结果谭宇霖跳出来抗议。
“殿下偏心了啊,”谭宇霖道,“子堰被你这么护着怎么行,今天咱们得不醉不归啊。”
“子堰醉了脾气不好,你不知道吗?”苏毅澜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今天谁都可以醉,他可不能,咱们三个喝罢,让他慢慢品。”
白抚疏抿了一下唇,眼中带笑瞥了苏毅澜一眼,没说话。
谭宇霖是个实心眼的,听得一愣一愣的,想了想,转向好友:“不对啊,子堰,你何时醉酒发脾气过?我记得你明明只是酒量不大行,你……”
“谭都尉,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苏毅澜含笑帮白抚疏答道,“没听过一句话么,人都是会变的。”
齐麟端起了一杯酒插言:“既然殿下这么讲,白兄也默认了,那就是真的了。咱们三个饮,白兄就品酒罢,来来来!”
美酒就着烤肉,宾主齐欢。
竹叶青入口甘香,后劲却很大,斗了一会酒,苏毅澜感觉有些喝多了,门窗关着,满屋子的烤肉味,有点闷,他起身走到外面去透气。
院子里秀石叠嶂,奇草斗妍,苏毅澜信步沿一条清幽小道往北面庭院走,沿途风景雅致,一株高大的丹桂斜刺而出,一阵冲鼻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