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襄城外,寒风猛烈刮在天地间,赤琼大军在高襄城遇到了北上以来最激烈的抵抗,守备军指挥使邓腾带领城中军士坚守城池,苏毅澜围困了高襄城整整二十三天。
次日破晓,大军终于发起强攻。
如闷雷一般的战鼓声化作一柄无形利剑,锋指高襄城。赤琼军很快破城而入。
城中早已粮草不继,那些军士们处于饥饿状态,却仍旧全力抵抗。
苏毅澜的怀柔政策在这里起不了丝毫作用,他对这些守备军既敬佩又深感无奈。
最终,大军主帅不得不硬下心肠,使用铁血手腕,接下去的几日,高襄城里四处弥漫着血腥味。
假如杀一人,能救百人,能平世间风雨,那他只能杀。
要想图得霸业,实现理想,不得已的时候,苏毅澜只能选择用强硬的一面震慑人心。
大军开始清扫战场,苏毅澜站在大雪中,心情沉重。他吩咐士兵们在城外挖了一个大坑埋葬了那些士兵尸体,又设立安置点,收容那些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并发下去粮食和御寒的衣物。
待二十万大军抵达离黍城外时,已然是近一个月后。
苏毅澜在军帐里看了魏荻从城内秘密送出的情报。守卫离黍的正是自己当年带去攻打永州城的那一支军队。这些人曾经和他并肩作战,如今却要拔刀相见,苏毅澜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跟几员大将讨论起明天的攻城计划,希望能尽量减少双方士兵的死伤,此事很难,大家商议了一轮,也无定论。
一只白色的鸽子飞到了军帐外,咕咕叫着,苏毅澜听见鸽子鸣叫声,下意识停下说话。片刻后,垂着的军帘一晃,一名近身侍卫捧着鸽子进来,将鸽子脚上绑着的竹筒取下,双手呈给了苏毅澜。
苏毅澜抽出里头卷着的信纸,才看了一眼,面色立变。
“陛下,怎么了?”邓元禾不等他开口便问,他知道这是温太傅的信鸽,飞鸽传书,必定是出了紧急的事。
苏毅澜两手撑在长桌边沿,看着围桌而坐的众将领,神色凝重,“夏沧昨日在边境集结了大批军队,欧阳扎想趁我国边境空虚,来一场突袭。”
“该死的夏沧。”邓元禾焦急地起身,“我们如今已经打到北娑国都,只要把这座城攻下来就胜利了,他这时候来一手……”
另一名叫叶忠德的将领也插言:“倘若撤走一部分兵力,这里攻城的难度势必加大。如果离黍像高襄城一样拼死抵抗,我们就会被他们拖进战争泥潭。”
“可边境危急,等不起啊。”
另外几名将领也讨论起来。
“离黍必须尽快拿下。”苏毅澜拧紧眉头,在军帐内踱了几步,忽然转过身,对邓元禾道,“邓将军,你立刻抽走六万兵力回援边境,这边你放心,朕有一计,虽没有十成把握,但可以搏一把。”
说完又对叶忠德下命令,“据报,北皇正在这附近大雁山上建离宫,稍后你带一队人马过去,把那些苦力押回来,监工应该不多,若有反抗的,便就地杀了,听话的则绑了一道带回来,此事要做的隐秘,决不能让他们有机会逃回去报信。”
说毕又招手示意他们都过来,详细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邓元禾当即表示反对:“陛下,这风险太大了,此事万万不妥,万一他们扣押了您,或甚至……我们谁都可以有事,但您绝对不能出事。”
“你放心,朕了解刘康此人,再说他手下士兵与朕并肩作战过,可以算得上有同生共死的情谊,他们不会对朕怎么样。”
尽管他这么说,几员大将还是纷纷表示了担忧。但除此之外,暂时也想不出更周全的办法,情况紧急,最后在苏毅澜的坚持下,一众将领默然接受,又详细商议了细节。
——
墨江在离黍的西南面,江水像一条碧带,蜿蜒绕过小半部分都城,朝西缓缓流淌。
这里也是离黍最繁盛的景点之一,一到夜间,装饰有灯笼和彩灯的画舫点缀着湖面,仿如夜幕下倒映的星空,极为浪漫。
这里对都城的王公贵族或商贾来说,一年四季都是极好的去处,江岸边并未筑起防御城墙,江水便是天然的屏障。
不过今夜却不同于往常,墨江上漆黑一片,一艘画舫也无,大军压境,人心惶惶,吃喝玩乐与死亡比起来便不再那么重要,有钱人都躲进屋里紧闭窗门。
寂静的江面唯有流水声和北风横掠过的呼啸声,魏荻和五个侍卫顶着寒风,在江岸边静静等了小半个时辰后,一叶扁舟顺着江岸划了过来。
魏荻点亮火折,清亮的小火苗在黑暗中特别显眼。他拿着火折缓慢而又有规律地左右晃动了二长一短三下,那小船便朝着他们站立的方向而来。
岸上的人都迎了过去,一名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率先灵巧一跃,下了船,后面又跟着跳下来四个人。
“属下见过陛下。”
魏荻和五名侍卫对着年轻人单膝跪地行礼。
船上下来的人正是苏毅澜,跟着的四人中有一人是潘之平,其余三人是上次偷偷进过离黍的侍卫。
魏荻见到潘之平也不惊讶,苏毅澜在与他往来的情报中,讲到边境那次北娑军吃霉变粮事件,提到过他。
二人互相打了个招呼,魏荻正要汇报情况,苏毅澜竖起一只手掌,简短道:“先离开这儿,稍后谈。”
魏荻应了一声是,立刻领着他往堤岸上走。
一行人通过河道上架的木桥,又借着月色悄悄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个废弃的货栈里。一个侍卫点亮了灯笼,里头已经有十来匹骏马拴在那。
魏荻将掌握的情况悉数汇报完毕,目光中流露出隐隐的担忧,“陛下,这走的是一步险棋啊,您是否再考虑一下,属下还是很担心?”
“对离黍,朕必须先尝试谋攻,你不必忧虑,朕有把握,等会只管叫那名陈姓偏将把潘岑远带过去即可。”苏毅澜道。
在他即将上马时,魏荻又说了一句:“白公子出事了。”
苏毅澜动作一顿,微微变了脸色,转过头道:“他怎么了?”
魏荻早几天就得到了白抚疏下狱的消息,这场战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怕苏毅澜知道后不能保持冷静,影响战略计划,送去的密报一直也没有提,到了现在才说。
“那霉变军粮与他有关?”苏毅澜听完,一双浓黑剑眉微微蹙起,“他根本不可能干这种事,定是被人栽赃陷害了,已经入狱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
潘之平也着急地插进来:“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哇?听闻白侍郎跟陛下是表亲呐,怎么说也得救一救他吧?”
潘之平喊习惯了,当着苏毅澜的面也一口一个陛下。苏毅澜也不在意,看着魏荻道,“为何在密报中没有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