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二年,十二月末。
这一年的除夕快到来之时,苏毅澜终于结束了这场战争。
另一边,夏沧与赤琼在边境上的战争正打得如火如荼,数日后,邓元禾率领的五万军队赶到。
夏沧的掌权者欧阳扎是个野心勃勃的君王,北娑使臣到了夏沧,还未动用摇山撼岳之舌,仅轻易几句话便鼓动了他。
当然,欧阳扎之所以如此,心里自然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已经计划着,要趁两个国家打得两败俱伤时,再趁机不费一兵一卒收拾赤琼,来个坐收渔人之利。
此外他还有一个更深层隐秘的想法,那就是以支援的名义,派大批军队进入北娑境地,先帮助北娑灭了赤琼军,届时看情况,再伺机一举吞灭北娑。
但他的算盘很快便落了空,赤琼在被夺取了边境的一个城镇后,很快就在邓元禾率领下进行了反击。
等北娑被全面接管,魏荻也被苏毅澜派往夏沧,领一路兵马绕到西面攻打,与邓元禾形成夹击,不多久,魏荻率领的军队便占据了战略要地。
夏沧军遭受重挫,又被抄了后路,开始节节败退。半年后,赤琼军打到了夏沧国都陵兰。
国君欧阳扎眼见陵兰守不住,立刻扔下朝中臣子们,带上皇后和一名心爱的妃子仓皇逃亡,路上停下补充干粮时,这位野心勃勃的君王却被自己的侍卫军指挥使给杀了,此人打算以他的项上人头作为投降礼,献给领着士兵在后边穷追不舍的魏荻将军。
欧阳扎临死一刻为了不让皇后被捉受辱,在皇后乘坐的马臀上刺了一刀,结果那枣红马吃痛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将车夫甩下了马车,拽着车厢狂奔。
锦欢被关在颠摆着,随时有可能倾覆,甚至翻下山道的车厢里,惊恐得尖叫出了声。
危急时刻,有人纵马狂追了上去,在车厢翻倒的一刹那,一个侧身,黑色的马鞭一扬,紧紧地缠住了惊马的脖子,攥紧马鞭杆的大手因为太过用力,肌肉隐贲在臂膀之上。枣红马拖着翻倒的车厢慢跑了几步,最终被迫停下。
锦欢从翻倒的马车里爬了出来,整个人鬓发散乱,面色苍白,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便见到了骑着高大骏马的魏荻。
她愣怔了一下,随即敛衣为礼,“想不到是魏将军,锦欢见过魏将军,多谢将军的搭救之恩。”
魏荻从马背翻身而下,拱手还了一礼,还用曾经公主的身份称呼了她:“嘉月公主。”
时隔三年,魏荻再次见到了已经身为皇后的锦欢。锦欢发髻高绾,已做已婚打扮,眉间却犹存少女温婉,她将一缕散落下的发丝别至耳后,轻声道:“早就听闻五哥成了赤琼国君,还道是谣传,看来是真的了?”
“嗯,”魏荻停了一下,又道 “您的母国已经和今日的夏沧一样不存在了。”
出乎魏荻的意料,锦欢听了没有露出一丝难过的神色,只抿紧嘴唇的线条,沉默了须臾,就慢而清晰地说:“那暴君害死了我哥和母妃,五哥为我报仇了。”
顿了顿,又看着魏荻,“这几年你还好吗?没想到我们还能重逢,当年在桃夭客栈多蒙你照顾。”
“公主客气了。”魏荻道,“当年之事,是我应尽的职责,况且我也没做到什么,那日若不是陛下及时赶到客栈会合,还要委屈你在那客栈里继续弹琴挣银子呢。”
谈起当年在客栈的经历,二人心里都有些感慨,那段记忆对他们两人来说,有苦也有甜,那些当时觉得难的事情,如今回想起来,也只剩会心一笑。
魏荻顿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个掌心大小,被一块蓝色的巾帕仔细包着的物件,递给锦欢,“说到客栈,今日既然见到你,那就物归原主了。”
锦欢疑惑地打开,只见蓝色的巾帕上躺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
“当年从夏沧返回,路过那客栈时,我向陛下借了银两,将你的手镯从客栈老板那里赎回来了,原本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只是想着这镯子不该落在那地方。”
锦欢听着他的解释,抿了抿唇,摩挲着那翡翠镯子不语。
——
当晨曦刺破天尽头的黑暗,黎明的薄光铺洒在因战乱而大片荒芜的土地上,苍茫混沌的天地终于变得澄澈起来。这场长达半年之久,贯穿了这片大地南北两端的战乱,在流下了无数人的鲜血后,终于结束了。
第二年开春,苏毅澜又顺势兼并了周边的两个武装势力,将国家的版图扩大到了三倍,统一了这片土地。
天下归心,随着北娑和夏沧的倾覆,新的王朝在这片土地上崛起,新朝成立,改国号为大岚。
苏毅澜颁布了一系列法令,减免百姓税负,着力恢复民生,并严禁贩卖孩童。
大岚朝廷鼓励百姓辟田开荒,修复水利,恢复生产,国家的经济很快全面复苏。
紧接着,新朝国君又推行了全国文字改革,实行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
从此四海康宁,百姓富足安乐。
大岚国不拘一格,广搜天下人才,寒门子弟通过考试也能入朝为官。
次年开春,长京城举行春闱,参加考试的书生特别多。天下读书人都一样,皆以辅朝佐政,修齐治平为志向,如今国泰民安,君王求贤若渴,重用有才之士,一众寒窗苦读的学子皆纷纷前往长京应试。
最后揭榜,一位来自雍凉的十九岁书生脱颖而出,中了一等进士,得到国君的亲自接见。
当书生提着袍摆,从崇政殿高高的门槛迈进来时,苏毅澜一眼就认出了他。
“齐麟?”
齐麟俯身跪拜,“草民齐麟拜见陛下。”
苏毅澜步下御阶,爽朗笑道:“原来甲等状元是你啊,好消息,对朕来说,这是莫大的好消息,快快起来。”
齐麟变化很大,整个人儒雅沉稳,言谈举止进退有度。
当年他随母亲回到雍凉,在外祖父家小住了一段时日,便用苏毅澜留给他的银子与母亲到外面买了一小间宅子居住,整日发奋读书,也不与那些表兄弟出去饮酒玩乐,第二年,就在当地的秋闱中考中了解元。
后来四处内乱,许多百姓活不下去,卖儿卖女,幸而齐母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齐麟侧除了在家每日用功读书,一面还在一家私塾当教书先生。
这次听说寒门子弟赴长京城可以参加科举考试,他便收拾行囊,只身前来赴考,路上听到那些书生议论,方知道现在他们大岚国的这位皇帝竟是曾经的北娑五皇子苏毅澜。
“朕并非北娑的五皇子。”听完齐麟这几年的经历,苏毅澜简单纠正道,“那是朕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