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晦的不断推脱,让游让溪有病乱投医,他甚至给齐元敬也致了一封书信,希望他能看在福建百姓的面子上,为平叛倭寇出谋划策。近来,齐元敬虽然身居闲职,却也时刻关注着福建倭寇的动向,但行军打仗,在书信中出谋划策无异于纸上谈兵,对于游让溪的要求,齐元敬爱莫能助。游让溪在信中还提到了一件事,这件事让齐元敬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告诉凌宇。
赵隐娘在福建出现了,而且还是倭寇的首领。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想隐瞒,却暴露得越快。
这天,齐元敬不在家,齐印独自一人跑到齐元敬的书房中寻找几本兵书,无意中看到了游让溪给齐元敬的信。年轻人总是梦想着在战场上建功立业,齐印几次求齐元敬不成,便找了凌宇,想让凌宇帮忙求情。齐印说:“凌叔,我也是自幼苦读兵法,十八般武艺更是样样精通,虽比不得您和父亲那样优秀,但对付几个倭寇还是绰绰有余吧”
凌宇跟这个侄子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他觉得,齐印还是太嫩,要是不把这股狂妄劲头打压下去,日后早晚要出大事:“就你你见过倭寇吗你杀过人吗你见过方圆几十里之内全是尸体吗你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敢说自己对付倭寇绰绰有余不要迷信兵法,我告诉你,纸上的东西都是虚的,要想成为你爹那样的大将军,不在死人堆里滚几回是不成的!”
齐印被凌宇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讷讷道:“我看就是你们这些老顽固不懂识人!难道我还不如赵隐娘吗人家倭寇都敢让赵隐娘领兵了,我为什么不能”
“你说什么赵隐娘她在福建你从哪知道的”赵隐娘三个字就是凌宇的逆鳞,在这个家里大家都心照不宣。齐印虽然年纪小,但王玉兰多次提醒他,不要在凌叔跟前提赵隐娘。
齐印从未见凌宇像现在这样激动,两只手紧紧攥着齐印的胳膊。齐印不由得有点后悔,说道:“凌叔,你弄疼我了,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凌宇见自己属实有点冲动,松开两只鹰爪一般的大手:“对不起,孩子,刚才凌叔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跟凌叔仔细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关于赵隐娘,你还知道些什么”
“嗯,我也不是太了解怎么回事。”齐印揉了揉两只胳膊,“我昨天去阿爹书房里找书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福建巡抚游让溪写给我父亲的信,信上说,福建沿海如今大半落入倭寇手里。汪曲、柴门三不郎、陈秃子还有赵隐娘各领一只队伍,在福建各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游让溪几次给赵子晦写信求援,但赵子晦就是不答应,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万般无奈之下,游让溪想让阿爹帮忙出出主意,教他如何对付倭寇。”
“你爹什么时候收到的信”
“就在前天。”
凌宇没有理会齐印,怒气冲冲找齐元敬去了。
齐元敬正在书房写字,凌宇一脚踢开齐元敬的门,劈头盖脸地问:“大哥,我问你,隐娘在福建出现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偷看我的信了”齐元敬脑子一时有些懵。
“我可没有,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你就别问了。”恰在此时,齐印放心不下,也尾随凌宇跑了进来,齐元敬登时就阴白了怎么回事,怒道:“逆子,你竟敢偷看我的信件”
“爹,我……我也是无意中看见的……”齐印不敢直视齐元敬。
齐元敬没有再理会齐印,对凌宇解释说,他并非有意隐瞒,但眼下倭寇势力正旺,福建军情不阴,自己手里又无兵权,他担心凌宇知道隐娘在福建的消息后,冲动之下做了傻事。
“大哥,你的心意我了解,但既然知道隐娘在福建,我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隐娘怎么可能带领倭寇作乱我必须亲自去查看。”
齐元敬知道,一旦凌宇认准的事,连自己也是劝不住的,便将隐娘带人拿下兴化城的经过讲与凌宇听,然后问道:“兄弟,我相信游让溪大人的消息是不会有错的,上次台州之战时,赵隐娘自己也承认嫁给了汪曲。我问你,一旦你到了福建,你发现赵隐娘真的犯上作乱,你该当如何”
“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好。”被齐元敬这样一问,凌宇也有点矛盾。抓隐娘那可是自己的亲人啊!放了隐娘那就是暗通倭寇,不仅自己有可能小命不保,连齐元敬也得受连累。
见凌宇已经被自己说动了,齐元敬继续说道:“所以啊,兄弟,不是为兄故意隐瞒你,是为兄怕你为难啊!这样吧,你再等等,说不定过几天我就官复原职了,届时咱们兄弟一起进军福建,所有的疑问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凌宇脑子里一团乱麻,甚至连自己怎么回的房间都不知道。齐元敬担心凌宇真做出傻事,吩咐下人们紧紧盯住凌宇,决不能让他擅自离开齐府。
但就这几个家丁怎么可能看得住凌宇。凌宇经过一夜思考,决定还是去福建前线一探究竟。他必须要见到隐娘,他要问问,这一切究竟是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他也要把她救出倭寇的火坑,不能眼睁睁看着隐娘越陷越深。临行前,凌宇给齐元敬留了一封信,信的大概内容说,自己去福建了,是以个人名义去,不代表齐元敬、更不代表齐家军,如果将来他回不来,齐元敬一定要把自己关系撇清。
齐元敬第二天看到信后,大发雷霆,将齐印摁在凳子上,用藤条连抽上百下,任凭王玉兰怎么劝都不管用。齐元敬打完,气喘吁吁地说:“你这逆子,如果你凌宇叔叔有一丝闪失,我定要让你给他陪葬!”
一旁的王玉兰也听了个大概,心疼齐印之余,对赵隐娘的憎恶又加深了几分。
因为担心隐娘,凌宇一路上马不停蹄,昼夜兼程。加上座下的踏雪追风马是西域的良种,脚程比一般的马快,短短几天,凌宇就来到了福建境内。
一进福建,凌宇所到之地,到处都是逃难的灾民。凌宇从灾民口中打听到,如今福建沿海地区,大半已落入倭寇手中,前几日兴化城一夜之内被屠戮上万人。好在从那以后,倭寇并没有再大肆屠城,但每到一地,官军纷纷望风而逃,弃手无寸铁的百姓于不顾,倭寇如入无人之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为了躲避战乱,只能背井离乡,四散逃命。
凌宇继续往前走,突听前面人群中一阵骚乱,就听有人喊:“快跑啊!倭寇来啦!”
听闻至此,凌宇怒从心起,喝道:“可恶的倭寇,你们连流民都不放过!”打马来到骚乱处,果见几个倭寇装束的东洋浪人正在抢劫百姓的财物。凌宇脚下一夹马腹,挺枪向那为首一人冲去,那为首的东洋人见一白衣男子突然从背后杀出,还没等回过神,便被凌宇一枪刺穿了咽喉。
余下众贼人见首领被杀,纷纷持刀向凌宇砍去,凌宇一勒缰绳,战马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抬起前蹄将近前一人踩倒,就听一阵胸骨碎裂声响起,接着又迅速撩起后踢,将后面一人踢飞。这宝马当真力大,那被马蹄击中两人,一前一后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哀嚎,显是站不起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四名倭寇被这一人一马打死打伤三人,余下一人自知不敌作势欲逃。凌宇跳下马来,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指间用力向那逃跑之人膝盖打去,只听贼人哎呀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膝盖来回翻滚。凌宇持枪望其眉间一指,问道:“会不会说汉话”
“八嘎!”东洋人怒骂一句,接着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着什么。
“蠢货!”凌宇正要了结他,这时身旁已围上了一群流民,个个义愤填膺,叫嚷着要杀了眼前的倭寇。凌宇说道:“你们这么多人竟被这四个人撵着跑,丢不丢人啊哪怕一人一石头,也保管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现在他被我打倒了,你们反倒来了精神。”众人被这几句话说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直视凌宇。。
凌宇不再理会这些人,也没杀那倭寇,他知道,这些流民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的。果然,在凌宇离开之后,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倭寇的惨叫声。
凌宇飞身上马,望着那骚动的人群,摇头道:“唉,一盘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