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关关隘内,位于山脚下的楚军囚牢。
火炮的轰鸣声,战马的嘶鸣声,秦楚两国士兵惨烈的厮杀声,不断从地面上传到监狱中。
此刻,监牢里。
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中待了两个月的成县县令马季堂,总算重新振作起来精神,静静地靠在监牢的木栅栏边上,侧耳倾听着地面上传来的声音。
在今天之前,马季堂甚至以为,自己恐怕要在这座楚军的地牢里关押一辈子。
原本在马季堂的计划里,自己和另外两个跟随过来的胥吏留下来吸引楚军的注意,为郑文和另外一名名叫刘达的成县吏员的逃跑制造机会。
谁知道,在监狱里过了没几天,就看到郑文和刘达,蓬头垢面的被楚军士兵抓了进来。郑文甚至伤到了腿,正在发烧。
马季堂这才知道,郑文和刘达在那次逃跑中,被楚军一路追杀,两人最终选择钻进山里进行躲避。
由于郑文和刘达都没有携带兵器,两人在山里逃跑的当天夜里就受到山里猛兽的袭击。
郑文更是在那夜的猛兽的袭击中,摔伤了腿,被石头划出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之后郑文就开始神智模糊,两个人的生存压力,一下子就都压到了刘达的身上。
郑文受伤,刘达一人采集食物又不能走太远,所以两人到第二天晚上,就开始饿得有些眼晕。眼看郑文也开始发烧,刘达无奈之下,带着有些迷糊的郑文,向进山搜索的楚军投降。
在这之后,马季堂终于意识到,自己幻想得到秦国那边的救援,恐怕将变得遥遥无期。毕竟当日到楚国来交涉,马季堂根本没有向太多人透露过这件事。
在郑文和刘达一起被关进监狱之后的日子里,马季堂就开始有些自怨自艾,自暴自弃。每天再也不嚷嚷着,让马牢头给他送水漱口和洗脸。
连同住监牢里的那些秦国粮商找他搭话聊天,马季堂都变得毫无兴趣。
在大伙看来,原本聪慧能干的马季堂县令,在那天之后,就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除了每日吃喝拉撒,就是依靠在监牢的木栅栏边上,静静地发呆。
直到今日,几名平日里对监牢里马季堂等这些来自秦国的犯人都挺友善的马牢头等监狱的狱卒,突然人人举着火把,带着家人,一起钻到了这牢房里来。
在那之后,巨大的轰鸣声不断响起,这座建在山脚下的监牢,也在这些轰鸣声中,不断发生轻微地颤抖。
马季堂等人这才纷纷开口,询问起带着家人钻进牢房里来的马牢头。
“还能怎么着,你们秦国的大军,已经杀到关隘了。这声音,恐怕就是你们秦军攻城搞出来的。”
听到秦国大军杀来,已经在这楚国监狱里关了两个月的秦国人纷纷高兴起来。
甚至有粮食商人已经在不断畅想,等秦军胜利,他获救之后,准备要吃什么样的美食来庆祝自己重获新生。
而原本已经对获救失去信心的马季堂,也在听到马牢头说外面秦军在攻城的一瞬间,重新焕发了精神。
他靠在木栅栏边上,对着马牢头道:“牢头,你放心,我马季堂说过的话算数。如果一会儿秦军真的攻占了这座关隘,我肯定保证你们的安全。”
马季堂刚开始被关进这座监狱的时候,为了少受些苦,就利用自己和马牢头同一个姓作为由头,不断和马牢头套近乎。凭借着马季堂的三寸不烂之舌,倒是把马牢头说得心动。
再加上,马牢头也有亲戚在秦国生活,知晓两国之间的差距。心里也存了给自己和家人留条后路的想法,尽管马牢头胆小不敢释放马季堂等人,却经常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这帮被囚禁的秦国人。
作为回报,马季堂也向马牢头等人保证,只要他脱困或者秦国真的打了过来,他马季堂都会给马牢头他们一点补偿,并且保证他们的安全。
所以,刚刚在察觉到马季堂等狱卒都有些惶恐不安时,马季堂就主动出面安抚了他们。
在这种面临绝境的情况下,让心情处于忐忑不安中的人,获得生的希望,就能够避免他们因为绝望而走向绝路。特别是,监牢里还有包括自己在内,二十多位秦国人的情况下,万一这些楚国狱卒心生绝念,想要拉着监牢里的秦国人一起陪葬,那他们可就真的死的冤枉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在监牢里的人以为这场战争会持续到第二天的时候,一阵剧烈地晃动突然传来。
把原本聚精会神,听着地面状况的众人,晃得一个趔趄,有人甚至因此摔了一跤。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吗?”有人惊声尖叫,怀疑出现了地震。
就在大家惶恐不安,商讨着是否要到地上去查看情况的时候,在众人头顶上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声音。
“嘚嘚……嘚嘚……”
“你们听,好像是马蹄声,而且听声音似乎离咱们很近。”
有耳朵好的秦国人,立刻从嘈杂的声音中,分辨出这密集的声音,是马蹄踏击地面所发出来的。
马牢头仔细听了一下,朝着马季堂点点头。
“看来似乎是你们秦国人赢了,关隘中战马不多,外面有那么多马蹄声,很显然是你们秦军的骑兵进来了。”
说着,马牢头在腰带上解下一串钥匙,借着火把的光芒,找到了那把属于马季堂这间牢房的钥匙。
“啪嗒……”
钥匙转动,解开了锁头,随着锁链掉到地上,马季堂的牢房算是彻底被打开。
马季堂和四名吏员,在大伙的注视下,从牢房里走了出来。
“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马季堂当先走出牢房,来到马牢头身边,拍了怕他的肩膀。
“还有,从今以后,是我们秦国人,不是你们,记住了!不论秦国人,楚国人,还是其他国人,原本都是炎黄子孙,诸夏后裔,大家本来就不应该分彼此,都是一家的同胞兄弟,这是我们大王说的,所以你们都无需害怕。”
马季堂认真地看着马牢头和其他楚国的狱卒说道。
这些年,秦阳不止通过学校教育的方式,向秦国治下的孩子宣传炎黄子孙,诸夏后裔的理念,更通过公文的形式下发到秦国各级官府,让衙门将这些话写成条幅,悬挂到人流密集的街道上去,由识字的吏员负责向大家讲解这些条幅上面的内容。
在秦阳看来,用刀剑的征服制造的统一,只能是一时的。只有把这种思想传递下去,才能在将来,把大一统的思想深深植入到每一个人的心中。
哪怕将来秦朝灭亡,不论是哪位枭雄重新夺得天下,这种天下大一统的思想,也会被他继承。如此一来,只要这种思想不灭,这个民族不论经过多少战乱,最终都会重新走到大一统的道路上来。
这是秦阳为这个民族做出的,一点力所能及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