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时他面色依旧,他内敛的情绪依旧不会被人看透。
来到街繁华街上,我买了一套昂贵衣裙,又买了叶衾良喜欢的糕点,大包小包拿回济秋堂时引得柳青蓝不悦“净是些甜点。”
叶衾良和萧惊鸿在院内树下打牌,萧惊鸿听了甜点二字探出头扔下牌直奔我而来,接过东西乐呵呵的去给柳红白送一些,他念叨“我可是柳姑娘肚子里孩子的干爹。”
我留下一包打开送到叶衾良面前,他撇嘴不看我,也不吃糕点。
“叶衾良,你就吃一口,以后要是想吃我买的糕点我吃不到了,该有多后悔你这时拒绝我。”我好声好气哄着他。
他抱胸哼“您还是给您那故人送去,只不过,君既至,切莫归。”
我自己咬了一口“小气,”
他气极反笑“我小气?是,我小气。我看你和其他男人卿卿我我,恩恩爱爱,没能大方的说,阿衎,你把他也收了吧,的确是我不大度。我就该也放个孔明灯,上面写上四个大字,遂她所愿!”
真是太记仇了……我嗤笑,他向后倾身“笑什么?温衎,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生气吗?”他站起身叉腰,拿着一根手指在我额头戳戳戳“我问你,说好了什么事都同我商议,那你刚才又为什么不同我商议为了进青云斋去找郁相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万一那小子诱你进府另有图谋,你手无缚鸡之力出了事怎么办?”
“我有扶游暗地保护……”未等说完他打断我“那你问问扶游,他可发现你那六个侍卫一直暗中保护你,他可察觉?”
“……”扶游没同我讲过这件事,想必没有察觉。
既然叶衾良什么都知道,那他肯定在我身边安排了暗卫。
看他手舞足蹈越发激动,我直接站起身扑进他怀里环住他的腰“有人爱着真好。”
他停住了动作沉默,双手无力下垂,良久后他问“阿衎,我真的没有输是吗。”
“嗯,你没有输。”我抱他抱的更紧,在他胸膛前十分温暖,温暖到可以融化过去二十几年带来的寒冷苦痛“真的好想与你拥有一对子女,我们一起躲在徽州小院内。也好想给你买很多漂亮衣服,让他们看看我的夫君有多貌美。”
我倾述太多倒弄得叶衾良疑惑,他问我“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很怪。”
最后,惟愿郎君千岁,即便岁岁不相见。
次日清晨叶衾良依旧在熟睡,他向来少眠,能这个时辰昏睡多亏了昨日他吃掉一整包我买了的被我下了迷药的糕点。
我穿好衣物刚踏出济秋堂,柳红白便在身后唤我,好似早就在此处等我“大清早你要去哪里?”
“我……”
“阿笙,你不要又骗我,你是不是想去让元王爷帮你毁掉血书。”柳红白心里也明白,除了女帝,能达到如此手眼通天的本事只有元王爷了“你好不容易以假死逃脱她的迫害,如今还要自投罗网,阿笙,云澈为你做的一切都不值得你活下来吗?阿笙啊阿笙,两国征战又与你何干,你非要做回无人领情的云笙吗?”
“可我是云笙,不是温衎。”我转身离去,柳红白在身后大骂“你走了我才不会给你收尸!”
好,无人收尸也好,把我扔在乱葬岗做个孤魂野鬼不得投胎安宁,这样也能绕在他们身边瞧他们过得幸福。
从我入京后,不敢同过去扯上一点干系,一直无法祭拜云澈大哥。听叶衾良说,云澈大哥虽没资格入皇陵但女帝也为他葬在了一处僻静之地,立了无名碑。我按叶衾良所描述找到无名碑,碑前还有新鲜瓜果,我边摆放贡品边说“大哥,你瞧你这人缘还真是好,如今还是有人日日惦念着你。”我提起裙摆坐在地上,我为他倒杯酒,自己作势与他干杯。
“大哥,你在地下可见到了云帆三哥?我最近真是想不起他是何模样了。也不知是不是你也见到了云艺二姐,这一年来噩梦中再未出现她的面容,连带着她的模样我也忘记了。人们都说老来多健忘,我现在就已经开始忘记大多数逝去的人的模样。好在……你的模样我还记得清。”
“说来可笑,昨夜我脑海里竟想起幼年时云艺二姐曾带我放过风筝,也曾为我出头顶撞过母帝,可长大后都变了,是如何形同陌路的呢?皇家无情,母帝偏生的我们兄弟姐妹几人都有情,若我们生在平常百姓家一定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说的唠叨了,你别嫌烦,谁让你躺在黄土之下无法反驳我呢。”我灌下最后一杯酒稳稳放好酒杯“我……就要去见你了,有些话见面再说,到时候你说,我听。”
我起身准备离开撞见带着纸钱靠近的十二娘,她眺向我身后,看见我留下的祭品问“姑娘也是来祭拜这个人的吗?”
我点头“早年在蕲州承蒙这位搭救,恰逢我入京便多方打听来祭拜。”
“姑娘是?”我故作不知。
十二娘淡淡一笑并不作答,我行礼拜别却听她说“姑娘,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我停住脚步,她的鼻子一向最灵敏。
十二娘道“此来盛京,十二娘祝姑娘平安顺遂,前路坦荡。”
我再行礼“那我祝十二娘早觅良人。”
回京一直低调做事,生怕别人注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此刻我会大摇大摆的敲栗王府的门,霜晨开门一惊连忙看向我身后“……”
“让我进去吧,我知道身后有人尾随。”
霜晨侧身为我让路,再踏进栗王府不由感叹这时比我在的时候还要清冷不少向内院走去,内院里云旭和云寒种的树已然稳稳扎根长大不少,但不见当年嬉笑儿童,我环视一圈“旭儿呢?”
“小殿下在书房内读书,”霜晨欲去唤他,我摇摇头,别再打扰他的平静的生活了。
霜晨笑着说“小殿下个子长了许多,也懂事了许多。从前的顽劣性子全然消失,他说,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他从未让我失望。”
“殿下。霜晨有很多想问,可殿下不能久留,还请殿下早些离开,待到他日霜晨……”她唠叨许多,我却坐在院内石椅“不急不急,霜晨呀,沈家的人在徽州如何了?”
“殿下……”霜晨知动摇不了我的决定只得陪我坐下“他们过得都很好,沈放也主动把沈契留在了身边。”霜晨咬唇“殿下……”她似乎为难。
“说吧,什么事,”
霜晨扬头一笑,笑容悠悠如年少时流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怯“我同沈放定了亲。”
我不禁扶额嗤笑,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意外又不意外。这么多年,霜晨终于从尚显川的世界走出来,我心中对她的愧疚也终于能少一分了。
“可惜我不再是栗王,也不能为你们二人添置些东西。”这是这么久以来我头一次遗憾我不再是王爷。
霜晨摇摇头“陛下赐给我们许多珠宝物件,郁丞同七秦王女成亲的礼制如何,陛下送了我们的就如何。那些金银珠宝足够了,我与沈放几世也用不尽。”
“是啊,那位郁丞是要同七秦王女成亲的,”我注意力错放在了郁相亦身上,霜晨看破不说破,只附和“你走后郁丞对王府多加照拂,多亏他王府才得几分安生日子。郁丞很好,他对殿下也很好。”
人都说当局者迷,我只沉浸在一方倾慕郁相亦,一方不停努力抽身的苦苦挣扎中。霜晨在一旁才知道,郁相亦又做过什么向我靠近。
就像女帝怀疑我伙同云澈以香下毒,郁相亦却整日与我厮混在藏书阁燃毒香,立证我不知毒香之事;
就像我与锦城纠缠不清时,他多番让他弟弟替锦城遮掩,否则几次险些将我拉下水;
就像他知道我有心会为了云澈用徽州军威胁女帝,还装作不知晓一切配合云澈将我择出,保全我;
还有……明知他不该去女帝那里救我,可最后还是去了,诸如此事,别人知道的,不知道数不胜数。
扪心自问,无论我爱谁,我可曾为谁默默做过如此多的事情?
“云笙啊,你没有心。”我感叹自己确如他人口中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