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州知府衙门内,一个身材肥胖,挺着个圆滚滚肚腩的官员正在来回踱步,神色焦急。
半晌,府衙门外迎面急匆匆的走来一个仆从,将一份腊封的信封递到了他的手上。
“老爷,这是京里送来的加急。”
齐文清接过仆从递来的信封,也顾不上将人屏退,就急吼吼的打开了信封。
待仔细扫过信上的内容后,他的脸色蓦然变得冷冽阴沉。
仆从是他的心腹,名叫齐成,见他变了脸色,有些忧心道,“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齐文清闻言合拢信件收入怀中,眼神晦暗不明,沉吟道,“朝廷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还带了不少赈灾用的物资。”
齐成闻言一顿,“这是好事啊……”
“哼,好事?”
齐文清闻言冷哼一声,眯着眼问道,“你可知这次派来赣洲的宣抚使是谁?”
齐成看着自家老爷的神色有些打怵,一时间被噎住了声。
“那位可是咱们大夏鼎鼎有名的官员,先前浙州地方官场洗牌,大大小小三十多名名官员被押解回京砍头剥皮,上头派了几波刺客都没能把他的命留下……”
“现在,你还觉得是好事吗?”
齐文清的声音带着幽幽的冷意,一番话说完,甚至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那位的名字至浙州一事后他早已如雷贯耳,日日求神拜佛只盼着陛下不要将此人派来赣洲,没想到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
更可笑的是,因为之前几次对那位的截杀失败后,上头恐怕再次出手会露出马脚,竟然让他好自为之。
他每年明里暗里送孝敬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让他好自为之?
可笑至极!
不敢直视齐文清眼里的萧杀,齐成的心也跟着自家老爷的这番话抖了抖,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倒春寒的冷意。
他努了努嘴,有些犹豫道,“老爷,今早州府的列位大人家里就递来了口信,想与您商议……如今大难当头,还需早做决断才可。”
既然京里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大人已经在来赣州的路上了,他们若想活命,恐怕得好好费一份功夫了。
说到这里,主仆二人眼里都闪过一丝杀意。
齐成说的话,齐文清自然明白,他不想李凌峰来赣洲,但他已经来了,若要自己束手就擒,引颈就戮,他又怎么会甘心呢?
“那李凌峰先前在浙闽一带抗倭素有能名,想来拳脚功夫并不差,连上头派出的刺客都未得逞,我们若是……只怕胜算不大。”
瞧见主子脸上的犹豫和泄气,齐成眯了眯眼,恭敬道,“老爷,这便是小的要您和那几位商议的原因。”
齐文清知道他一向是个心思活泛的,见他有话要说,便问道,“你是有了什么想法?”
“老爷,赣江决堤那么大的事,上面既然派了那位大人来赣洲,想必也是不想给我们留活路了,既然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为了活命我们绝不能留手!”
“这与那几个蠢材有什么关系?”齐文清不解。
“自然是人多力量大。”
齐成笑了笑,“那位大人虽说命大,但再怎么铁骨铮铮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如今咱们与其他几位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要暗杀,便让各家将那些暗处培养的死士都调出来,若能让那位进不了赣洲,可保老爷无虞。”
“若他没死成呢?”
齐成闻言笑了笑,一副成足于胸的模样,“若这一路的不太平都挡不住他,那来了咱们赣洲,自然有更不太平的等他。”
——
赣州发生的这一切李凌峰并不知晓,更不知道自己还没抵达赣洲,就已经成为了一部分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将他除之而后快。
这次启程的很匆忙,家中事也只寥寥交代了几句,宫里的圣旨就在后半夜突然传到了自己的府上。
他深夜应召,草草收拾行装,带上永德帝派过来的几个‘保镖’,还有不怎么相熟的光禄寺卿苏密苏大人,以及宫里传旨的三名太监就出了京都。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出了京都,由陆路改走水路,苏大人还一头雾水,不知道皇上夜召他与李凌峰等人出京所为何事。
而对于这个既是自己好兄弟苏云上亲爹,又不怎么看得上自己的苏大人,李凌峰并不亲近,但之前李凌峰借住过苏府,这会儿也对他维持着表面上的恭敬。
不过苏密不问,他也不会主动说,两人上了船就各自回船舱待着了。
而永德帝会半夜下旨让李凌峰出京前往赣洲,李凌峰并不意外,他心里清楚,若让丹阁议出人选,即便是宫里为皇帝驾车的太仆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出任赣洲宣抚使,而他李凌峰的机会肯定是零。
之前自己在浙州这么大的动作,又立下大功,不仅被永德帝升官,还封了安远侯,那帮老不死的怎么可能让他再在赣洲搞一次?
更何况,他去了赣洲,焉知赣洲不会是第二个被他清洗的浙州呢?
想到那群大臣明日上朝得知赣洲宣抚使被永德帝内定为自己时的表情,李凌峰就觉得心中一阵舒爽。
哼,气不死他们!
事实果然如他所料,李凌峰等人连夜出京的事密不透风,待第二日早朝时,永德帝还特意推迟了半个时辰才姗姗来迟。
一群大臣刚打算推举人选,在得知李凌峰奉召秘密出京的时候,只觉得天都塌了。
甚至还有不少人已经开始默默同情起了赣洲的一众地方官,这么一个大杀神,留在京里,在天子脚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好些,放出京去,那不得鸡犬不留啊。
想到去年浙州押解进京的那群地方官,他们已经不自觉在心中替赣洲的地方官默默点了一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