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火潮,涌向了叶栀的方位。它在途中,淹没数不清的生灵。
哭喊声,痛骂声,祷告声,失笑声...,各种各样的声音比火潮先涌入叶栀的耳朵里。
不仅是集镇,其他地方的人们也乱成一团,争先恐后地朝火潮前进的方向跑去,企图用脚力来摆脱危险。
叶栀面前的茶架,在人们的冲撞中,倒坍了。茶架上的茶碗碎了、茶壶滚了,只剩几张与之无关的四脚茶桌,歪歪斜斜地靠在木柱上,死死支撑着欲落地的茶架。不,茶桌们支撑的不再是茶棚,而是整个即将崩塌的世界。
茶棚边,有精壮的青年们,飞跑在人群的最前头。他们身后,是拖家带口的中年汉子和泼辣妇女们。
再之后,是一些提前逃跑,却又跑走不动的体弱之人。他们跌坐倒伏在地面上,很快便被后面拥上来的逃难人群踩踏致死。
老弱病残们,则落在队伍的末头。
这些尾部的逃难者,明显地分离成两拨人,一波拼命地向前逃亡,一波无奈地坐地等死。
叶栀升上了高空,望见地面上的一切。他悲叹,人脚再快,又怎能快得过从天而落的火潮。
火潮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越过山川,追赶上绝望的人群,在他们发生最后的哀嚎声前吞没之。
未及,火潮席卷了叶栀视野内的所有景象。
叶栀被一股奇异的力量保护着,避免火焰的烧蚀。
“这是,终世之夜吗?”
他沉默地看着万物的覆灭,没有怜悯的情感表示。
相反,心中有疯狂的毁灭欲,缓缓地酝酿,激涨。
难道,是叶栀一手点燃了这场焚世的大火?
众生的沉沦覆灭,正令他愉悦,正令他平怒。
“为什么,我很想杀死这群无辜的人呢?”叶栀俯身自问道。
淹世的火焰中,有一团霜白色的光芒,在烟火升空的礼台上闪烁。
那片不受火焰波及的礼台上,有凤冠霞帔的女孩,在光芒内盛舞,犹如一朵沾血的太阳花,惊艳全世。
此时,扭曲的火海上空,有人在狂笑,不可抑制地狂笑,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
叶栀从梦中苏醒,揩掉脸上滚烫的泪水,从地面爬起。
监牢内的灯火在摇曳。晃动的光影下,周遭死一般的寂静。
隔壁囚笼中,满身伤痕的杜朗,倒在凝固的血泊中,不省人事。
“我没事?”
叶栀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敞开大褂,从莹玉般的躯壳上,找不到一块淤青或破损的地方。
胖狱卒的毒打,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儿痕迹。
“杜朗大哥!杜朗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叶栀去到牢笼的另一端,蹲下身子用手去推躺于血泊中的杜朗,试图将其摇醒。
尽管知道不能乱动一个昏迷的伤者,以防对方伤势进一步扩大,但是叶栀没有办法,目前根本不清楚现况,唯有抱着摇醒杜朗的希望,找到一丝信息。
杜朗没有苏醒的反应,但从其体温和脉搏判断,他没有丧失生命的危险,单纯昏睡过去罢了。
“看杜朗大哥身上的伤痕,应是铁棍敲击所致。莫非他也惹事,被肥仔胖揍?不大可能!以他胆小怕事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自己找打,肯定另有缘由。”
通过正常的分析,叶栀想不通杜朗受伤的原因,唯有等他苏醒方能知晓。
“我记得杜朗大哥在我昏迷前曾说过‘救火’。”
记起昏迷前听到的话,叶栀起身观看四周,并未找到半点火苗或者烟熏的迹象。
一时间,叶栀站在原地上,习惯性地歪头,陷入困惑中。
在叶栀的身上,微弱到不可见的紫金色火焰在燃烧,像有什么东西催动它燃烧。
他心中的伤感也在淡弱,先前梦境中的不可控情绪,正被一点点地擦去。
清醒意识,似乎在其未察觉的情况下,有计划地删掉梦境内遗留的糟糕情绪,以免影响现实世界的正常情绪。
睡过一觉,头脑格外清醒,加上意识群自动将消极的脑内元素排除体外,叶栀的理性思路铺造飞快。
“救火?该不会跟我梦到的场景有关吧!”叶栀突然记起梦境的内容,晃动脑袋开始一连串的回想。
淹世的怒火,孤独的女孩,绝望的狂笑等等,梦境的一系列片段扑朔迷离,无法连成一串线。
自从降世以来,叶栀隔三差五地见到那个百合纹裙的女孩,两人仿佛命中注定般,拥有着一段羁绊。
“她是谁?从哪来?与我何干?为什么频频出现在我的记忆里?这个女孩儿,不是与躯壳的原主人有关吗?还是,只与我自己有关?”
叶栀将这两天想起的梦境,与昨天出现的幻象拼凑,得到一张毫无头绪的羊皮地图。
哪里是起脚点?哪里是落达点?这块羊皮地图上没有标注任何的路线与指示,叶栀根本摸不着半点思绪。
“这种丝线,也是地图上的一部分线索吗?”
叶栀触摸身上缠绕的霜白色丝线,慎重地思索。
谜团好多,没有一点线索能用来标注出答案的藏匿点。
“不管了,事情有因必有果。我不相信,以后会找不到这些谜团的答案。肯定还有别的梦境等待我。
那时,地图上的隐藏路线绝对会让我一点点地找到,从而进一步发现整件事情的起因和结果。
那个女孩,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上次在山林里听到的声源,就是她吗?不太对啊!山林的那个声音,给人感觉更像是一个任性的小魔女。
我觉得,那种脾气的小魔女,一定特烦人。
欸,我身上怎么着火了,烫烫烫,来人啊,救火啊!”
叶栀浮想联翩,自言自语之际,一团小小的紫金色焰火飘起,像被一个任性的小魔女操纵,因不满某人的低语,施之以惩罚。
......
子夜,烛油燃尽。摇曳的灯火熄灭,监牢陷入一片黑幕中。
天空没有星月,延绵的乌云层敷于穹顶上,屏隔光线的照射。
夜已深,还有两个家伙在无眠。
窗外有位歌女在执着地唱笙,腔韵余绝,哀婉凄迷。
“雾霭重重锁清秋,迷林深处,蝶儿起舞无影踪;
星光燎燎绕明宫,隔墙其中,人儿肃默存惮忧。”
本篇故事,在这愁断肠的唱笙中,正式拉开。
过去,有人引入一段起始的因。
现在,是时候结出一段终落的果。
尽管推迟了六十载。
古语曾云:
种因受果,定命转运;
如影随形,循彼环此。
万物交织,众生化现;
繁花倾霎,空弥虚诞.、。
如今,是时候了,庆州,即将迎来它的最后一场焰火。
那朵狂怒的春菊,携卷着焚世的怒意而来,不顾一切,只为找寻某一个永不忘却的家伙。
序卷:太阳花的狂怒,正式铺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