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青丝白了头,空了谁家少年梦
庆州城郊,深夜。
两个家伙,无眠。
一瞬间醒来的时候,叶栀其实处于一种很奇特的状态。
无心无念,无欲无求。
清醒程度在加深,头脑运转速在加快。
梦境里的那些情感,一步步爬出了虚幻与现实的边界,侵入了他的心。
那空前强大、不可抑止的离别感,几令叶栀狂乱。
‘梦境的内容不是假象吗?怎么会成真?
那个百合纹裙的女孩儿,不可能离开自己,绝不可能!”
叶栀轻轻挪开了小萝莉似八爪鱼般搭上来的手脚,下床来到窗前。
他想借窗前的皎洁月色,转移心中膨胀的悲情。
庆州城的早春,气候怪异,没有规律可言。
这一夜,天气大暖。
炎热感,令叶栀仿佛提前领略了庆州的盛夏。
错误的高温,令冬眠的生灵们,渐渐苏醒。
凉白色的大地上,奇形怪状的小昆虫,从泥壤间活动,抖落了一冬的寒,欢快地迎来插队的盛夏。
月色下的农野,有了生灵们的活动,显得更加迷人。
小萝莉也因耐不住这炎热,于睡梦中踢开了棉被,习惯性地将手脚往旁边搭去。
害怕小萝莉着凉的叶栀,回到床边,帮她轻覆住棉被的一角。
在叶栀离开窗边的间隙,屋内透进了凉白的夜色。
这凉白的夜色,却阻止不了叶栀刻意地去回想梦境中的内容。
很快,陷入梦境回忆的叶栀,不由自主地流泪了。
那酸涩、苦兮的泪水,仿佛流进了身体。
不然的话,大脑,喉头,心窍,为何也堵着酸涩、苦兮?
‘这真是种奇怪又难受的体验!’
叶栀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梦境内容,带入到奇怪又难受的感受中。
梦里,穿搭百合纹裙的女孩儿,在微笑,在诉别。
她要走了。
她要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世界了。
女孩儿转身,云淡风轻,艳阳高照。
在女孩儿转身的时候。叶栀忽然承受了一冬的寒。
“我送你一程。”他震惊,疑惑,偏又不甘地说道。
“好!”女孩儿灿然地笑,简短地答。
她似乎真的放下了与叶栀的纠葛,也看淡了这一份孽缘,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简介轻快。
这份注定无获的付出,太累了,也太不值了。
女孩儿放手了。
这一次,轮到叶栀的内心,兵荒马乱,天翻地覆。
他旁敲侧击,就想从女孩儿的口里,撬出不一样的回答。
女孩儿抬头,只是微笑,不言语。
她甚至都没把注意,放入身后的叶栀。
叶栀制止了询问,停顿了脚步。
他知道了,女孩儿这回是真的准备离开了。
她要主动从自己身边离开。
停步的叶栀,多么希望女孩儿的诉别,只是她的一个把戏。
一个欲取姑予,欲擒故纵的把戏。
等到叶栀为她的离别而伤心时,女孩儿会故意地回头,恶意地大笑,用酷酷地语气说道:
“逗你玩儿呢!子栀,咱们和好吧!我要待在这个世界啊,和你处上一辈子!一辈子要是不够,我就下辈子还来找你!咱们先定下个这样的约定,谁也不许逃避。谁要是逃避的话,那就诅咒他她越早实现这个约定。”
这样幻象的叶栀,停住了脚步。
他期待她的回头、她的大笑、她的那一番酷酷地话语。
可惜,女孩儿没有回头,没有大笑,亦没有酷酷地话语。
她就这样走了。走回盛夏的阳光,走回那个原本属于她的世界。
从头到尾,她没有,再回看他,一眼!
叶栀的期待,落了一场空。
女孩儿走回那个世界的一瞬间,叶栀明白了,自己始终都没怎么了解过这个百合纹裙的女孩儿。
她怎么会对叶栀恶作剧呢?她似乎都没在叶栀面前,露出过主动的一面,除了这一回离别。
叶栀所期待的那个恶作剧的女孩儿,根本就不是她。
会恶作剧的女孩儿,不过是叶栀自己在心中构想出来的理想女友。
而这个百合纹裙的女孩儿,向来害羞、自卑。
她怎么可能会用叶栀那样设想出的反悔举动,来挽回自己与叶栀的恋情。
相反,她说出的话语,就一定会实现。
谁让这是叶栀亲手教授给她的东西——言必信,行必果。
这个被教授的东西,女孩儿已经学会用一生来实践。
于是,女孩儿说出离别时,两人真的离别了。
一个没有主动地追,一个没有主动地留。
两人,就这样地分手了。
百合纹裙的女孩儿,还是走了。
她走出了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未来不会再与叶栀相遇。
发现事实的叶栀,在阳光下哭泣,用尽了一身的气力。
哭泣有什么用呢?如果哭泣有用的话,这世上,为何还会有那么多,找不回丢失之物的可怜人?
这个傻傻的女孩儿,到现在才明悟了这句话。
现在她把这句话,运用到了自己的恋情中。
“爱而不得的恋情,要主动放手。”
这就像叶栀时常对她提起的:爱而不得的东西,一定得学会放手。
三年过去,叶栀教导的那个愚笨徒弟,终于开了窍。
可为什么他这个聪明的师傅,却开始后悔:自己的徒儿开了窍。
一定是叶栀教导的东西错了。
所有他教导出来的东西,都是错的。
他不希望,女孩儿对这些错误的东西,开了窍。
但是,叶栀意识到错误的时机,已经晚了。
女孩儿走了,不再回返。
其实在女孩儿转身离去的时候,叶栀还有机会,挽留住女孩儿。
相伴与彼此的三年时光中,她经历了那么多的东西,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说不定她也在期待,期待叶栀能挽留自己。
叶栀不知道女孩儿在转身后的真实心境。
那是不舍?还是释然?
因为不知道,所以他害怕。
他害怕自己被拒绝,也害怕自己被真正抛弃。
这个高贵的家伙,可有着自己的骄傲,无可救药的骄傲。
他不想自己为了某一个注定离别的女孩儿,放下骄傲,爱到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