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的大戏台上,戏子们有的登台,有的下场,轮番循环。戏段绝不停落。
这一出戏曲,将上演到最高潮之时,幕台里,叶栀就会从光与焰的缭乱中,隆重登场。
愤怒引爆幕场,紫金色烈焰席卷柱台。罪与罚的燃烧戏段中,有人终将离世。
业火降临,因果终结,庆州亡城。一出大戏,至此落幕。
这样的大落幕,命中注定,避无可避。
庆州大戏的落幕,就该是这样!住持也希望是这样!
因果终结,庆州亡城,叶栀离世。这样,住持就能心愿达成,无欲无求。
然而,戏园子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不安定分子,搅乱全场的氛围。对!说的就是杜朗那货!
杜朗的兴风作乱,可能会破坏整场大戏。
究竟这场庆州大戏之结局,能不能完美落幕,恐怕得看杜朗那货的兴风作乱之程度了。
“因果是种无解的东西,命中注定,避无可避。”纵使叶栀说出了那一番因果化解之猜测,肖訇还是认定了因果的不可避免性。
因果宿命的不可逆观念,扎植进了每一个庆州人的信念里。
“我说过,我不信因果,也不信命运。那种不可避免的因果,我会把它一刀两断。这是我跟嫕嫕之间的约定。”叶栀郑重说道。他一直记得自己与小萝莉之间的约定。
“你的刀,在哪里?”肖訇面向高阶死灵体,挺直了身体。
“我的信念,即是我的铸刀。它可斩一切!”叶栀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胸膛。胸膛的内心里,有股东西,名为“信念”。
作为一名极端的科学信仰者,叶栀始终强调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他坚信,自我的信念,可斩一切;自我的真心,能降万物。
“这就是你与我的最大不同,亦是你与庆州人的最大不同。”肖訇轻轻叹息。
庆州里,没有人能像叶栀一样,内心强大到足以藐视一切因果宿命。
肖訇同时发现,叶栀所生发出的那股强大的内心信念,似乎还震慑住了唱跳中的高阶死灵体。
高阶死灵体踩住木屐,收起折扇,以临阵的君王之姿,正对向贵宾席。
台下的那位恶之君王,没有发起攻手。他在结阵防御。
贵宾席上,有什么存在,令高阶死灵体也感到恐惧。他在恐惧之中,做出了防御性秘阵。
肖訇猛然回头,望向了身后正披裳的“洢”。高阶死灵体的凝视对象,居然是“洢”!
“洢”感应到了肖訇的回看,侧首,挽眉,莞尔浅笑,皎艳若芙蕖出波。
“你能杀死高阶死灵体?”肖訇问出了一生中,最为震惊的话语。
人类的造物,无法杀死高阶死灵体。这是铁则!肖訇似乎打破了这铁则!难以置信!
“能!”“洢”首度出声,音清若桂兰,声飘似流雪。
原来“洢”能说话。只是她不说。
“或许,你真有救城的能力。”肖訇震惊了良久,恢复后,出言,给予了对叶栀的肯定。
“洢”披好了红裳,依恋性地靠伏在了肖訇的脊背之上。
肖訇撑在栏杆上,低头苦笑,苦笑自己太愚知短见。
这些年来,肖訇多是活在自卑惶恐之中,从没有勇气,正眼去瞧那置于住持身后的广阔世界。
住持是肖訇心中的一大阴影。肖訇从未有胆量,平眼正视住持。他只敢卑懦地低头,默视脚掌前的五尺七分之地。
也因此,肖訇从未抬头,远视过住持身后的广阔世界。
那广阔世界,竟是如此地奇异精彩。那奇异广阔世界内的规则定理,也并非万年不变。规则定理,生来就等被人打破。
规则都能被打破,那住持所造的因果束缚,不也可以被打破吗?谁说注定?
可肖訇却没意识到这该死的事实。他被自己的自卑惶恐,牢牢地禁锢在了脚前的五尺七分之地里。
肖訇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强大。
他竟然造出了高阶死灵体,竟然造出了比高阶死灵体还要强大的初代机关造物——洢。
这样的造物加持,已经令这只极恶之鬼,成为了天启大陆上,最为强大的顶尖存在之一。
肖訇哑然!顶尖存在的他,又何须惧怕住持?何须自卑惶恐?他的胸中怒火,可连整块大陆都承受不住。
真真是:十年寒窗无人知,一朝出世天下惊!
“我没承认自己有救城的能力。我只是想为了嫕嫕,竭尽全力。”叶栀将目光从竞技台上收回。
台上的那尊黑色人形存在,造出了某种邪异的大阵。
那种邪异大阵,仿佛能将观看者的整个灵魂,都抽离出来。
“放弃嫕嫕吧!你救不了她!”肖訇重复了见面之初的那句建议。
小萝莉的注定性结局,由他所一手策划而来。他当然知道,扭转该结局的艰难性。
“你这是什么意思?嫕嫕的故事,还没完结!你不许替她宣判她自己的人生结局。”叶栀不悦。
这家伙讨厌那些早早宣判事件失败的无关路人。他们她们凭什么替小爷做主?
想办法的,是那些人吗?出力气的,是那些人吗?都不是!那他们她们都在干嘛?咬嘴嚼舌,风言风语,净给小爷使绊子!
那样的人,给小爷闭嘴!
好狗不挡道,好言不劝败!
但那些话,在肖訇眼里,就像是无能狂怒之语。
从小萝莉被抓进叶家监牢的那一刻起,小萝莉的结局就已出现,无力逆转,除非叶栀能回溯过去。
但这世界,有“时空不可逆”的绝对性法则。而叶栀又不肯重拾起“全知全觉、全知全能”,所以,他肯定救不回小萝莉了。
“人际关系,就像数学用语。有的相交,有的相切,有的相离。彼此都有自己的判定区域。谁也没必要跟任何人都发生交集。”肖訇理性地说道。
这只极恶之鬼,经历过了许多的情感经历,受过了许多的刺激后,已养成用理性思维考虑分析事情的习惯。
“就算我与嫕嫕,是数学中的,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我也要把自己变作相交线。或者,我会摧毁数学规律,从而让两条相互平行的水平线,永远相交。反正,我与嫕嫕之间的故事,我自己决定!你做不了主!”
叶栀是个执拗倔强的死小孩,认定了的事情,很难扭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