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失去了旧世里的那股傲劲和犟劲。”叶栀没想到,住持居然不介意他的重复降世情况。
“叶公子,你说,你自己能幸免于死吗?”住持想起了叶栀的真实背景,垂眉,无奈地叹气。
“看来,你打算背叛我!”叶栀听出了另一种话中含义:住持在这次的目的达成之后,准备放弃自己的存在目的——助叶栀离世。
这件只为助叶栀离世的旧世执行工具,终究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存在目的。这不是背叛,是什么?
“再完美的工具,也会有不趁手的那一天。”
“住持,你在这庆州地界内的六十年里,到底经历过什么?你还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旧世先知吗?”
“六十年的枯燥时光,怎么比得了你我间的半个下午。”
“难道主人格跟你讲过什么奇怪的话语?”叶栀搞清了话中含义。
“我只不过是从你这里,找寻到了我所希冀的真相。真相,确实是一种恐怖的东西。”
“你的心里,出现了恐惧和畏缩!这不可能!”叶栀大骇。
他认知中的住持(弑),从不恐惧任何事物。
“或许,我的身体里,出现了人性。”住持在笑,无奈又绝望地笑。
他明白,自己就是一件无用的执行工具。
无用的工具,只能配无用的事。
“可你不该背叛我!”
“叶公子,你总是活得太自我。”住持在悲伤之下,习惯性地合手,低诵佛号。
诵完佛号后,住持接着说道:“你依然活在自己的那一套世界论里,不愿突破束缚,睁眼去看这个全新的世界。”
“全新世界?不!这只是我的梦!我还在自己的梦境世界里!”尽管叶栀对梦境世界论的坚持有了些动摇,但他还是相信:所谓的神启世界,不过就是自己构造出来的虚假的梦。自己还在睡梦里,没有清醒。
“这个世界,当真只是你的那个世界的投影?为何那个世界,就不能是这个世界的投影?”
“我曾怀疑过梦境论,也曾相信过世界唯一论。但我毕竟是那个世界的产物,所以我相信,降世之前的那个世界,才是最为真实的世界。”
“谁对谁错?孰是孰非?千人千论,千言千意。叶公子何必一言以蔽之。”
“你就是因为相信这样的话语,所以绝望地放弃了你的存在目的。对不对?”叶栀似乎发现了住持的绝望之源。
住持之所以绝望,是因为他发现:现在的这个世界,才是唯一的真实世界。
这意味着:唯一的真实世界下,叶栀永远都不能离世。
离世,只是一句令人开心的大笑话。
“对?错?已经不重要了!总有一天,你会寻获到你所希冀的那个真相。”
“主人格究竟跟你讲了些什么?你又发现了什么?”叶栀拧眉质问。他的心头,有些许不安。
这家伙亦在寻找某些恐怖的真相。那些真相,与真实世界相关。
“叶公子,你对自己降临到庆州一事,感到后悔吗?”住持没有正面回应叶栀的质问。他偏转了话题。
“后悔?我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过‘后悔’二字。”叶栀重申了自己的某一个人生原则。
“其实我挺后悔自己降临在了庆州之中。你瞧瞧,这庆州世道是怎么了?牛鬼蛇神,都能随意上街了。”住持嘲笑起了这庆州地界内的混乱世道。
“难道旧世就足够美好?”叶栀记起了那个辉煌的旧世。
可那里面究竟有什么?众生的苦难?命运的盲目?还是神的残忍和专横?
所谓的旧世,就是一个巨大且复杂的阶级分化体。弱肉强食,都不足以描述它的冰冷残酷。
马基雅维利主义(注:马基雅维利主义,强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是在旧世里大肆横行,荼毒众生。(注:旧世里的叶栀,即是此等主义的狂热爱好者。)
“可它曾那么辉煌!”住持记忆里的旧世,与叶栀记忆里的旧世,截然相反。
谁让住持是旧世先知!旧世先知,是凌驾于旧世众生之上的最尊贵存在。
而叶栀也没有反驳住持的话语。叶栀亲眼见到的旧世,确实是一个无比辉煌的繁盛世代。因为他也是凌驾于旧世众生之上的最尊贵存在。
那样辉煌的旧世,纵使消散,也令人多有怀念。
“叶公子,你愿重临旧世吗?”住持的眼底,有繁艳至极的霞光。那是永也抹不除的旧世怀念。
“穿越过去,就等同于后悔过去,否定过去。”叶栀委婉拒绝。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总有比过去还更辉煌的现在、未来。”
“至少不是这样的现在、未来!你瞧瞧咱们现在,过得是个什么样子?不像话!”
“现在这样也挺好!我很喜欢!对了!我应该努力救下庆州城!庆州城也会有美好的未来。”叶栀常站在积极的立场上,乐观地看待现在,看待未来。即使他还不清楚,庆州城的未来,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叶公子,你不该拯救庆州城。庆州城没有未来。”住持打消了叶栀的的救城念头。
“我不该拯救庆州城?”叶栀边抓挠小脑壳,边困惑地问。
相似的话语,肖訇也曾讲过。只是叶栀没听进去。
这家伙还没完全放弃庆州城。他还是想救下这座半是凋敝、半是繁华的千年古城,就当是完成小萝莉的守护遗愿。
“这城里的百姓,苦罪诸多,业障满身,生死业缘,果报自受。”住持给出劝诫。
“那不是他们她们的错。那是你的错!”
“我有什么错?我教庆州人作了恶?我不过是为庆州人打造了一个更易作恶的大场地而已。真正作恶的,还是庆州人自己。”住持的话语,既像诡辩,又不像诡辩。分不清。
“不管你有什么样的忠告,我还是执意要去拯救庆州城。”叶栀找不出强有力的回击话语,只好坚持自己的观点。
他的内心,实则认同了住持的话语。
但就算庆州人再怎么作恶,他们她们应该还有被拯救的机会。
至于值不值得救,谁能知道呢?
何不把这问题的答案,交留给时间。
时间的尽头,善恶终有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