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一一三年,四月五日,大戏散场,戏幕成空。
日中时分,装睡的叶栀,第一次做了个轻松的梦,无关风月,不惜情缘。
待他从美梦中醒来时,时光都快挪移进了傍晚,日悬西头,将落不落。
附近,正有一只蠢萌的小东西,叼着烤山果,躲祸般地向他扑来。
小东西的背后,是正在恼火于山果被窃走的杜朗。
“你回来啦!”叶栀看见蠢萌小东西的身影后,开心地大叫,敞手欢迎它的回归。
蠢萌小东西急刹不及,一下子撞进了叶栀的胸脯中,晕头昏脑。
倒真像是一团还没学会飘悬的毛绒团子!蠢萌萌,傻乎乎。烤山果都被撞落了一地。
对了!这里需要解释一件事:小东西为何没有随旧世因果一同消亡。
这事解释起来也不难。
虽然小东西也算是旧世遗物之一,但它却已经过了叶栀的认可和承载,即以灵兽形态共生在了叶栀体内。自然地,它便摆脱了消亡命运。
不过,就算小东西摆脱了消亡命运,它还是被紫金色火潮焚灭过一次,借以消除身上的旧世遗留痕迹。
焚灭之后,小东西才以天生良善者的身份,重新复活了过来。
如今的小东西,应是庆州地界内,唯一一位留存的天生良善者。这也顺应了绝对性法则的要求。
(注:叶栀不能算作真正的天生良善者。因为天生良善者的身份嫁接,需要经历一个复杂又血腥的转换仪式。而小萝莉又不愿叶栀在庆州城内受苦,故没有使用出此仪式。)
绝对性法则要求:高阶死灵体天生良善者诞生之后,必有相对应的天生良善者高阶死灵体随后诞生,以实现相互制衡,共同消亡。
另外,牵扯到小东西的故事时,还需再补充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小东西复活后的制衡对象,是洢。
洢并未陨落于庆州之夜。因为其与旧世因果无关。
她跟杜朗一样,都是独立于旧世因果之外的奇异存在。两者甚至都超越了生命体的定义界限。
(附注:生命的内涵是指,在事物发展变化过程中自然出现的,存在一定的自我生长、繁衍、感觉、意识、意志、进化、互动等丰富可能的一类现象。)
而在观武厅大战中,即使肖訇战死了,洢也没死。洢顺利地战胜了高阶死灵体,且吞噬高阶死灵体躯壳内的毒恶之心后,完全进化成了天启大陆上的最顶尖存在之一,傲然凌立于一般性法则之上。
基于此,绝对性法则不得不将同样摆脱一般性法则的小东西,挑选为洢的制衡对象,以阻止其对天启大陆的肆意破坏。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庆州故事结束后,洢就没了任何的活动欲望。
如今,洢只想安静守护在肖訇的陵墓旁边,永生作为肖訇之躯壳的守护者。
从今往后,红尘之地,再无洢的身影。
后来,洢果真说到做到,至死都守护在肖訇的陵墓旁边。
第一件事补充到这,差不多结束。接下来该补充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神秘女子及困锁她的禁制空间,最终亦随旧世因果一同消散了。因为那也算旧世遗留物。
禁制空间的与世隔绝能力,则早被叶栀身上的扭曲化因果所打破。否则,叶栀也不可能意外地遇见禁制空间里的神秘女子。
另外,正是由于禁制空间的消散,蠢萌小东西方能被绝对性法则所注意,并被赋予“天生良善者”的权力,用以制衡近乎无敌的“洢”。
不然的话,蠢萌小东西又怎么可能忽然就变换成了天生良善者。
一切不合常规的意外,自有其出现理由。
好了,第二件需要补充的事情,基本就是这些了。讲完了。
现在再仔细想想,蠢萌小东西,或许真带了点幸运光环。
毕竟它那么蠢萌无害,怎么还可以无故遭受命运的不公对待?
“小弟,醒了!来!快来!趁热喝了这碗肉汤!大补!”附近熬汤的杜朗,发觉叶栀苏醒后,热情地招呼。
“咦!杜朗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叶栀看了看已成废墟的庆州城,诧异地问。
“昨夜里庆州降下了预言中的天劫。与天劫有关的庆州城、庆州人,都被其所毁灭了。”
杜朗端起汤,小心翼翼地向叶栀走来。
“庆州迎夜,生不逢时?”叶栀经杜朗的提醒,想起了小萝莉所说的“庆州预言”。
“杜朗大哥,我们再也找不回嫕嫕了吗?”自然而然地,叶栀想起了已经死掉的小萝莉。
“说不定,我们还能从天国里再遇见她。”杜朗好心劝慰。
“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嫕嫕!”叶栀搂着小东西,伤心地说道。
他记起了,被修改过的一整个庆州故事经过。
不只是叶栀的庆州故事记忆被修改,杜朗的庆州故事记忆同样被修改。
从现在至未来,这两个庆州故事里的幸存者,永也无法忆起真正的庆州故事真相。
在那些被修改掉了的庆州故事记忆里,所有旧世信息的存在痕迹,皆被抹除。剩下的记忆碎片,只够拼凑成一个简单的庆州亲历往事。
那些与旧世故事相关联却又不可或缺的记忆碎片,更被扭曲修改,化成了一场无法解释的庆州天劫的印象碎片。
这其中,杜朗的故事记忆修改度最大。谁让他是唯一知晓庆州故事真相的幸存者。
他在庆州故事里所收集到的所有真相,都被直接替换成了一场场昏睡的梦。梦里,什么都没有。
这货却没怎么在意。
因为他的人生回忆里,有太多场昏睡的梦。增一些,不多;减一些,不少。
而替叶栀、杜朗修改掉庆州故事记忆的幕后者,正是叶栀的主人格。
主人格在纯黑之梦里,与叶栀进行过一番贴心交谈后,按着叶栀的要求,操纵起“全知全觉,全知全能”,修改掉了所有幸存者的故事回忆,包括小魔女与它自己。
修改完毕后,主人格在“谵妄”大阵中,主动献祭了自己,以完成“谵妄”大阵所设定好的离世要求。
换句话说,庆州故事的最后关头,叶栀的主人格,代替叶栀成功离世。
只是,自由了的小魔女,随后又偷偷地使主人格第三度降世。
重新降世的主人格,没有实体,被迫以某种奇异的存在形式,共生于叶栀的脑海之中。这即是奇特的脑中小人形态。
当然,主人格的这一离世又降世事件,还是未让叶栀知晓。
许久许久以后,叶栀方能从小魔女之姐姐的无意话语中,查询到主人格无法掌控躯体的真相。
此时的叶栀,只能记得,自己在庆州故事里,幸运地邂逅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理想女孩儿。可惜由于那注定了的庆州天劫,自己没能成功救下那女孩儿。懊恨不已。
至于他脑海中有关百合纹裙女孩儿的所有记忆信息,则被彻底抹除。甚至于潜意识中的遗留情感,都被全部找出,清除。一点不留。
因此,叶栀不再记得庆州故事里的任何旧世信息。叶栀只记得,庆州城,庆州人,还有小萝莉,都覆灭在了一场早已注定好的庆州天劫之中。除此之外,别无它由。
“小弟,你没有错!错的是那场庆州天劫!错的是那个故意引诞出庆州天劫的庆州住持!”杜朗再度劝慰。
在杜朗的被修改记忆里,住持成为了庆州预言的始作俑者。住持即是引诞出庆州天劫的最大黑手。庆州人则是引诞出庆州天劫的最大帮凶。小萝莉与沉尸地怪物,则是庆州天劫的最大受害者。
这三方关系,一目了然,趋于真实。
“可嫕嫕还是死了!”叶栀怆然,接着说道:“我说过,自己要帮嫕嫕斩断那该死的因果,可最终,我还是说得到,做不到。”
“可能这就是人生。日后回想,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杜朗不再阻拦叶栀的伤心。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伤心小孩,终要自己一人面对一些不如意的事情。
或许这就叫“长大”。
“三月故事结束了。咱们得是时候迎接四月人生了。”杜朗没有再靠近叶栀,而是转身留他一人独处。
这货清楚:经历了那么多的人和事后,叶栀总该要学会接受现实。
庆州外的大世界,可不美好。日常里总是有些凄风苦雨的孤身寒夜。不学会接受现实可不行。
“三月故事结束了。”叶栀立在原地,下意识地复语。内在情感一时溃了堤,收拾不住。
心如泽泊,水波震颤。
他忽尔想起了某个妹子的一句交心话语:就算是一开始互不欢喜的两个人,相处得久了,也会适应依赖,彼此产生喜欢的情感。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吗?叶栀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早已适应了小萝莉的相处,习惯了小萝莉的陪伴,一时拆不开。
可能这就叫“欢喜”。
这份懵懂式的初恋,美好又主动,却依然来不及深入,就已结束。
偶尔想想,人生不该总有这样的时刻吗?
那时懵懂无知,原来一切的爱意,早已呈现过眼前。
日后再回想,往事又充斥着太多虚幻,真假难辨。执笔无言,撂笔心酸。
等落到了个最后,终又是,纸落人散尽,浮世已休平。
哀哀诺诺,唯唯戚戚,不胜惊惶。
叶栀突然抱了头,屈身下蹲,不愿接受小萝莉离世之现实。
可不是嘛!那么善良、美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遭遇如此不公的命运结局。
她的惨死之命运,换谁都接受不了。
可到底还是死了!
嫕嫕,女医心,医了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