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蹲的叶栀,开始心痛。
不只是为了小萝莉之死而心痛,似乎也为了某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儿之死而心痛。
那个不认识的女孩儿也死了,而所有关于她的信息,都被彻底抹除了。仿佛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人。
仔细想想,那女孩儿怎么可能算是人呢?
此时,所有故事都消散了。叶栀的左胸口,却开始像有火烧般疼痛。仿佛生命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女孩儿要永远地走了。
会是谁呢?要走前干嘛不来个隆重的告别?
后来叶栀才明白:原来人生中的大多数别离,悄无声息,静如往常。
某一天不起眼的分别,可能就是最后一面。
从今往后,纵使隔墙挨瓦,也不会相逢,更不会相识。
昨夜,燃城的焰火结束后,那个雏菊般的女孩儿,就这般悄然地离开了。
真是不甘心!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终仍是没见到那个男孩儿,那个答应赴约却最终违约的男孩儿。不应该!
现在,紫金色的天光下,银白色的花朵,最后一次绽放,惊艳了一整个世界。
叶栀望着那朵扭曲的妖花,莫名地像个孩子般大哭。
这一次,他读懂了花开的寓意:
太阳花开,一去不还。
......
“小弟,发生了什么事?”杜朗没能看见紫金色异象和银白色太阳花。那是仅留存于叶栀眼中的短暂幻象。
他望着那个在悲伤中哭泣,且胸闷心痛、喘不上气的稚嫩小孩,有些摸不清情况。
这货当然不可能知晓,叶栀此时的内心情况。
可这也正常。人生嘛,总有些时候,一个人的悲伤,只能自己一个人清楚。
叶栀就处在了这么一个只能自己清楚的悲伤之中。
这家伙的悲伤里,还留存着一场告白。
那是一场未来得及告白的告白。
总有人,在相恋中相错。
相错后,有人终生怀念某一个夏天,有人则遗落了那一个夏天。
等遗落的夏天被重新拾起时,一切都已成了一场遗憾的大梦,不可思,不可议,不可量,不可说,宛若庆州城的三月时光。
庆州城的三月时光,亦是那般不可思,不可议,不可量,不可说。
或许这样的故事,根本就不值得留意。可是谁知道呢?
他醒了,她却还在大梦中,不愿醒,不肯醒。
可惜,大梦般的旧世故事,还是要结束。幻梦终究被处决。不得不醒。
三月春归,梨花落雨。
四月燕返,旧人归家。
旧人在哪?
不知道!
这故事结局的尽头,终落了个,旧土亡魂,离人不归。
三五刻钟后,叶栀从幻象中苏醒,竟不知发生何事。
最后一次剧烈的情感起伏后,叶栀终于还是彻底遗忘了旧世故事,不再能记起分毫。
他抹干眼泪,正欲起身,忽然发觉有物硌胸,不禁掏手细看。
手掌中,赫然呈摆着一块独特稀罕的奇异坠饰——萤火之灾。
叶栀却嫌此物堵心硌胸,随手将之丢在了某一处无人知晓的废墟角落,不再挂戴佩身。
(注:真正的“萤火之灾”,早已毁灭在了旧世。住持不过是依着残缺的记忆,刻意打造了一件与之相似的仿品。这件仿品,若无法使人勾起旧世回忆,便不能算作真正的旧世遗留物。故此,此物被意外地保留了下来。)
“杜朗大哥,我饿了!快给我拿些吃的过来!”叶栀弃掉了“萤火之灾”,饥饿地朝杜朗喊话道。
“小弟,你哭够了?”杜朗在远处的篝火旁独自吃食。
对了,他的身边,不知何时,还扑过来了蹭食的蠢萌小东西。
估计蠢萌小东西也饿得急了,才主动离开叶栀,跑去杜朗那蹭食。
“我哭够了?我为谁而哭?应该是被风吹眯了眼!最近,我这眼睛出了毛病,被风一吹就流泪。”叶栀不记得自己刚刚为谁而哭了。
剧烈的情感起伏波动后,他陷入了短暂的悲伤遗忘期,心情大好。
“应该是被风吹眯了眼!快过来!大哥特意为你留了一碗浓汤!大补!”杜朗顺着话头,揭过前事,不再深究。
“杜朗大哥,真没想到,才几日不见的工夫,你这熬汤手艺,就有如此进步。可喜可贺,值得夸赞!快再给我盛一碗!我还要喝!”叶栀喝了一碗又一碗肉汤后,还不餍足。
“我哪有什么进步的熬汤手艺!这还不是食材挑的好!我说,小弟,你从哪里搞到了如此妙赞的美味食材?要有下次的话,还要多搞点过来。”
“我搞到的食材?”叶栀有些疑惑,下意识地低头,竟发现了柴火中那个正燃烧着的刻阵木匣子。
“我的大宝贝!我的顶阶神启大倚仗!”叶栀明白所谓的美味食材,究竟是何物了,不禁悲呼。
“这哪是什么大宝贝?不就是一件还算不错的中低端食材。”杜朗边嘬着汤,边不以为意。
这货还真就瞧不上天生自带顶阶特殊类神启的岚之一族。过去的他,不知吃过多少远比其优秀强大的奇异生物,或超自然存在。
“你赔我的大宝贝!你赔我的顶阶神启大倚仗!”叶栀急了眼,欲跟杜朗拼命。
杜朗倒也不傻,端起碗就跑,根本不当站着挨打的愣头青。
两人就在这庆州城的废墟中开始追跑,灰尘滚滚。
“笨小孩,你在哪?”忽然,附近似乎有小萝莉的声音,在呼喊。
叶栀瞬间停步,惊喜地循着声源望去。
滚滚灰尘中,有个黑熠玫瑰裙的小魔女,边在原地中招手,边恶作剧地仿声。
“子妤小妹子!”叶栀见到了小魔女,拼尽全力向她扑去,一秒都等不及。
“我在这里。”小魔女应答,随后,温柔地纳过了叶栀的温暖大拥抱。
“我想死你了!”叶栀一时竟有些落雨,话都没法完整地说清。
“好啦!我知道啦!走!我带你去吃最好吃的酸菜鱼!”小魔女拍了拍叶栀的小脑瓜,宠溺地道。
“等等我!等等我!嘿!别走那么快!”杜朗边抓起飘不动的鼓鼓小东西,边追赶叶栀与小魔女。
一时间,庆州城的废墟上,灰尘大起。
待尘埃重新落定之时,偌大的庆州城,再无三人踪影。
此时,有春风,吹散了尘埃中的一整个庆州故事。
可这一段故事的结束,何尝又不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迷途漫漫,终有一归。
韶光照世,旭日东升。
......
正卷·舍子花的诳惑,即将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