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郡城隍领死,这般猖獗言语,在场职司阴神尽都惊骇不已。
城隍这一神只,品阶算不上很高,但也不低,权限和重要程度更是极大,这也是为何能够享有爵位的原因。
天下诸多城隍,的确是有被方外中人狠揍一顿的事情发生,可是,却几乎没有哪方城隍被人斩杀的先例。
这并不是因为城隍的修为境界都很高,而是城隍这一神职会与一方大道气运结契,将其杀死,无异于和这方大道气运相争,必会遭受大道气运降下的杀劫。
一郡大道气运所降杀劫,圣者境以下,绝无扛下之能,瞬息灰飞烟灭。
白一男区区一个丹玄融领,竟然大言不惭要杀余阳郡城隍,即便他能做到,可最终不也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城隍邰远年一阵错愕之后,很快又冷笑起来。
“白一男,你可知斩杀城隍,会有怎样后果?”
白一男淡然道:“杀你,将会承受一郡大道气运降下的杀劫。”
“原来你知道啊!”城隍邰远年感到轻松起来。
他很怕这个愣头小子不知深浅,什么都不懂,真就一剑砍下去要了自己的命。
可既然知道,就应该不会真动手,毕竟人只要没有陷入绝境,很少会有以命换命的情况发生,尤其白一男看起来也不像个傻子。
“你走吧,本隍既说了不会与你计较,今夜之事便全当没有发生过!”
邰远年又坐了下来,任凭周遭剑意缭绕,也不再去瞧白一男,反倒是用一种狠厉的目光瞪向躲在角落之中的三司判官。
白一男看懂了城隍的这番举动,既不想继续激怒白一男,也绝没有将白一男放在眼里。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白一男的声音平静却又振聋发聩。
“杀你,与我是否还能继续活着没有任何关系。”
“杀你,只因你该死!”
“杀你,是要让天下知道,该死的奸佞之徒,即便是大道气运也护不住!”
白一男手中长剑突然斩下。
这一剑借天地之威而生,化为一道长虹,咆哮而出,直接斩向城隍庙殿的中心位置。
邰远年万万没有想到,白一男真敢出剑,当即施展全身力量,挥出一拳强接剑气。
没想到,拳风与剑气撞在一起,除了一阵剧烈震荡,力量瞬息间便消弭殆尽。
邰远年眼睛瞪得溜圆,额头上的汗珠子还没来得及滚落下来。
原来没事?
我的拳风居然挡下了他的剑气?
忽然,邰远年欣喜若狂,原来此子喷薄的剑意只能用来唬人,杀力仅此而已,就凭这点手段,还敢大言不惭要人领死?
他畅然大笑起来,“白一男,本隍刚刚给过你机会了,可你却执意不走,现在恐怕想走也不行了,以剑气冒犯一郡城隍,按罪当诛,神魂不留!”
“来人!”他大声敕令,“日夜游神,枷锁将军,与我合力诛杀此人,屠其肉身,灭其三魂!”
“谨遵法旨!”
日夜游神和枷锁将军也看出白一男斩出的剑气,与流散而出的剑意完全不同,自然也就不再那么惧怕白一男。
原来只是个虚张声势的家伙,早就觉得传闻录和方外邸报上的东西不可靠,现在看来,确实不可靠!
白一男也微微摇头,他想试试自己用尽全力斩出的一剑,究竟会是怎样的威力,毕竟修炼这么久了,总该有所进步吧。
现在看来,进步确实不小,已经可以与四境圆满的城隍相抗衡了,但想要斩杀,却还是做不到。
大道漫漫,还需加紧努力呀!
不过,也许没机会了。
白一男坦然一笑,无怨无悔。
他再度出剑,却不是由手中长剑斩出,而是祭出了温养在丹玄之中的一道剑气。
陆琼灵所留,四境以内,皆可斩。
剑气耀目,无法直视,祭出之后很快显化为实质,古老的纹路布满了剑身,带着一种极其威严的吟啸之声,破空而去。
日夜游神和枷锁将军,刚刚飘身上前一步,便被剑势余威震开,横飞了出去。
邰远年两眼充满恐惧,本想舍了真身不要,也要赶紧逃遁避开,可是剑意将他锁定,根本无法逃遁,只能赶紧施展浑身解数,用尽全身法力来做抵挡。
可惜,毫无意义。
一座城隍庙殿轰然崩碎,邰远年连同其真身神像,完全化作齑粉。
宁静的夜空随之风云突变,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震颤,白一男依旧挺身而立,岿然不动。
他知道,这是由于一郡城隍职司陨灭引起的大道气运激荡,马上就会有死劫降临。
白一男不怕,冷眼直视,坦然面对。
只恨自己修为尚浅,无力与一郡大道气运抗衡,倘若自己修为已至圣者境或者更高,他定会执剑问一问这所谓的大道,何故为一奸佞阴之辈降劫?
莫非这所谓大道,从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吗?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苦苦追寻大道,这大道的尽头岂非只是一幅腌臜景象!
天地狂暴肆虐,在城隍庙这一废墟之处相接,地气激升如刀,天雷倾泻而下,欲将白一男搅碎。
隆隆之音恐怖至极,却无法掩盖一袭白衣少年的狂放大笑。
笑声中,少年举起紫皮葫芦,痛快饮酒,坦然赴死。
这般天地,他毫不留恋!
在远处的半空之际,悬身一位绫罗长裙的女人,妙曼的身姿被暗夜掩藏,一双别具韵味的眼眸死死盯着大道死劫降临之处,喃喃自语。
“这小子,真是够狠,但愿绫锦册就在他身上,让这大道死劫,将其一同碎灭!”
忽然,肆虐恐怖的天地劫数交汇处,闪出一道紫韵光华,令得妙曼女子,顿时瞪大迷人眼眸,呈现出一副惊讶神色。
白一男自己也没有想到,正当他准备迎接死亡之际,手中的紫皮葫芦忽然绽放紫光,然后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竟然是曾传授他修仙之法的老先生。
“一男,好久不见!”
老先生依旧佝偻着身子,呈现出慈蔼的笑容。
“老先生,你怎么会……”白一男满心的欢喜刚刚浮上心头,却很快被眼下的形势压制下去,换作万分紧张,急忙道:“老先生,赶快离开这里,危险!”
一道天雷落下,白一男想要推开老人,并跃步上前替老人挡下雷击,却被老人一把按住。
“一男呀,你应该看过一本书,上面清楚的写有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老人说话间,袍袖轻挥,瞬息间,落下的天雷消失不见,天地之间肆虐的狂暴也立刻停滞。
天清地明,静夜如初,只是一座城隍庙殿,化作了废墟。
“你来说说,这句话该做何解啊?”
老人扶着白一男一步跨出,随即身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