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朱棣带着征召来的五万大军往哈密卫进发,这是一次漫长的远征。
从南京出发一路向西,经开封、洛阳、潼关,进入关中,休养半月后,经西安进入河西走廊,行进了整整一个月,才抵达哈密卫。
这一场行军,前后经历了整整一百天,耗费的银子和钱粮不计其数。
中国的几个大一统封建王朝中,西汉、东汉、隋、唐,都曾经控制和统治西域地区,但唯独明朝的疆域范围中,却没有西域。
明朝将曾经横扫亚欧大陆,号称当世无敌的蒙古人赶出了中原,直捣漠北蒙古老巢,却没有乘国力最强盛的时候,占领西域,控制陆上丝绸之路。
洪武五年,朱元璋派遣傅友德率领5000精锐部人,从凉州出发,一路高歌猛进,先后攻占永昌、扫林山、张掖、别独山,然后又乘胜攻占瓜洲、沙州,将元朝军队彻底逐出了河西走廊。
明朝占据河西走廊后才发现,和自己接壤的并不是东察合台汗国,而是从东察合台汗国分裂出来的一个小国:哈密国。
洪武十三年,明朝军队走出嘉峪关,在嘉峪关以西地区设置赤斤蒙古、安定、曲先、罕东左等一系列卫所,这些卫所步步紧逼哈密国,成为明朝进一步经略西域的前哨阵地。
但此时占据蒙古高原的北元残余势力依然强大,威胁着明朝在中原的统治,哈密国国力弱小,根本不可能对明朝构成威胁,所以朱元璋对待哈密的态度是招抚为主。
建威三年,哈密国王脱脱主动对明朝称臣。
朱允熥为了确保控制哈密国,便在哈密设置卫所,任命宋晟为哈密卫指挥使,册封脱脱为哈密王,以周安为长史,刘行为纪善。
哈密的军政事务都需要明朝的参与,成为明朝疆域的最西部。
哈密国是一个绿洲,四周是沙漠和戈壁荒滩,人口只有十七八万。
朱棣率领五万大军到来,小小的哈密国立即拥挤起来。
宋晟指挥手下将士沿山搭建帐篷、营房,生火做饭。
突然增加了五万人,储存的粮食立即紧张起来。
哈密卫指挥所内,朱棣坐在上首,宋晟坐在他的右手,周安、刘行依次坐在他的左手。
哈密卫指挥使定国公宋晟首先开口说道:\\\"王爷来得正好,据说帖木儿在撒马尔汗召集了三十万大军,打着反明复元的旗号,要大举东侵。\\\"
朱棣道:\\\"消息可靠吗?\\\"
宋晟道:\\\"帖木儿派使者联络马哈木,约瓦剌人东西夹击。马哈木于是在雁门关叩边。谁知帖木儿没有如期行动。我在瓦剌人中布有密探,这些消息都是密探传回来的。
马哈木在雁门关被郭英打得大败,又被阿鲁台趁火打劫,走投无路向我求粮。我专门问了马哈木,他说这个消息是真的,要我小心帖木儿。
帖木儿这厮好生了得,攻城掠地所向无敌,波斯、大食、奥斯曼都被他征服了,幸好王爷来了,不然就凭哈密卫的三万老弱兵卒,如何抵挡得住!\\\"
朱棣道:\\\"我来,不是打帖木儿的。\\\"
宋晟吃了一惊,\\\"王爷带五万大军,走这么远路,不为打帖木儿,为的是什么?\\\"
朱棣:\\\"皇上说了,帖木儿不足为惧。\\\"
宋晟:\\\"为什么?\\\"
朱棣:\\\"皇上说,就在今冬明春,帖木儿就会死在半道上,他的三十万大军就会不战而退。\\\"
宋晟突然笑了笑,\\\"帖木儿什么时候死皇上怎么知道的?\\\"
朱棣:\\\"你问皇上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皇上怎么知道的,反正皇上一口咬定,帖木儿必定半道上就死了。\\\"
宋晟嘿嘿嘿笑了,\\\"那皇上为什么还派王爷不远万里来?\\\"
朱棣从怀中掏出一卷地图,在床上徐徐展开。
\\\"这是皇上画的西域山川地形图。你久在西北,看看这图画得真吗?\\\"
宋晟趴在图上,聚精会神足足看了两三刻钟,一拍大腿,惊叫道:\\\"皇上真乃神人也!\\\"
朱棣:\\\"何出此言?\\\"
宋晟道:\\\"我驻守西北近二十年,派了无数的暗探到西域勘察地形,每每西域有人过来,我也不厌其烦地打探地形,积二十年之功,才绘制出了一幅西域地形草图。皇上足不出户,是怎么画出这么祥尽的图的?\\\"
朱棣:\\\"你怎么知道皇上画的图好?\\\"
宋晟:\\\"西域被天山拦腰分成两半,北边是准葛尔盆地,南边是塔里木盆地,哈密卫以西是吐鲁番盆地,博罗山斜插在天山中间,夹成伊梨河谷,传说伊梨河谷水草丰美,塞过江南,是天然养马场!
天山走向蜿蜒曲折,皇上一笔一勾画得一毫不差。
最奇的是乌鲁木齐,皇上标注的位置和实际所处的位置完全一样!真是不可思议!\\\"
朱棣:\\\"你怎么知道乌鲁木齐皇上标注的位置和实际所处的位置完全一样?\\\"
宋晟:\\\"乌鲁木齐位置异常重要,博格山和博罗山之间有一道三百余里的走廊,乌鲁木齐就处在这个走廊的最西端,是进入西域的必经之路。
如此紧要的地方,我亲自去看我七八次,所处的位置和皇上在图上标注的位置一模一样!真是奇了!皇上怎么知道的?\\\"
朱棣:\\\"你又怎么知道皇上画天山画得是对的?\\\"
宋晟:\\\"天山横跨三千里,是西域人眼中的神山,有很多笃信佛教的和尚在山中修行。我设法找了几个和尚,费了好几年功夫,才将天山画下来。皇上画的,和这些和尚画的大体相同。\\\"
朱棣心道:\\\"这小兔崽子还真是神通广大,大约在察合台汗国也布有眼线,所以才搞到这副山川地形图。\\\"
转念一想,\\\"哪一国都把山川地形图视为绝密,老爹都不许我看大明山川地形图,只让老大一个人看。允熥怎么能搞到这么祥尽的图呢?看来这小兔崽子着实有两把刷子!\\\"
过了半晌,又想道:\\\"呔!小兔崽子哪有这等本事?肯定是老爹给他的!\\\"
朱棣愈想愈气,愈气愈想,心里半是哀怨,半是愤恨,只想手提雄兵,一路向西,将山河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