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河面上漆黑一片,间或有火光亮起,然后是火炮\\\"嘭嘭嘭\\\"炸响的声音,阵阵狂乱的喊打喊杀声响彻天地,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又悄无声息了。
朱允熥忧心起来,问:\\\"十一叔,舅爷不会有事吧?\\\"
朱椿从未上过战场,但看日军的架势,数万人总是有的,老丈人纵然神勇,可是终究寡难敌众,性命恐怕有些悬了。
朱允熥见朱椿沉默无语,心里也直打鼓,道:\\\"十一叔,要不我带人出去看看?\\\"
朱椿断然道:\\\"不行!城里面一个能战的士兵也没有了,你出去不仅不起什么作用,反而连累凉国公分心保护你。\\\"
\\\"可是……\\\"
\\\"可是什么?流求岛上山高林密,凉国公随便找个地方就藏起来了,日本来了这么多人,攻城又攻不下,等粮食吃完了自然就退走了。\\\"
朱允熥点点头,又连连摇头。
朱椿害怕朱允熥偷偷跑出去了,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朱允熥派人在暗门边守着,只要一听见叫门的暗语就立即放蓝玉他们进来,一直等到天都大亮了,始终 不见蓝玉回来,简直忧心如焚。
蓝玉确实确实如朱椿所料,带着五百锦衣卫和二千水师官兵跑掉了。初登岛时,他带着锦衣卫四处搜寻原住民,虽然一无所获,却把岛上很多地方摸得熟熟的。
他带着大队人马经过一道狭长幽深的峡谷,走了七八里,到了一处空旷的平地,然后就地宿营,到了白天打下野味、野果充饥。一直熬到天黑,才悄悄摸回淡水城。
到了暗门边,蓝玉刚一叫门,门就呼啦一下打开了。原来朱允熥和朱椿正在门后面等着。蓝玉大踏步迈进了门,二千多锦衣卫和水师官兵鱼贯而入。
朱允熥喜不自胜,拉住蓝玉袖子问长问短。蓝玉淡淡道:\\\"镇定点,多大一点事。\\\"
\\\"我要开宴庆祝舅爷凯旋归来。\\\"
死气沉沉淡水城立即热闹开了。各种野味或蒸或炒或炸或烤,米饭的香味四处飘散。
一场大火,将足利义满的战船烧毁了二百多艘,掉到河中淹死的、自相践踏而死的、被明军打死的人足有五千人之多。如果不是那场大雨下得及时,日军几乎要全军覆没。
足利义满终于亲眼见证了蓝玉的厉害,灰溜溜地弃岛跑了。
足利义满前脚刚走,耿炳文后脚就带领从泉州、厦门、宁波征调的二百多艘船,四万多水师赶来了。
朱元璋手下悍将很多,善水战的却很少。最善水战的廖永忠、俞通海、吴良、吴桢早就死了。唯一在世而且善水战的耿炳文算得上朱元璋的当家水上武生了,这次也派了。
耿炳文到了淡水河口,只见沿河随处可见被烧得焦黑的战船,密密麻麻的尸体连河道也堵塞了,急忙下船查看,却是清一色的日本战船和日本水兵。
这是怎么回事?朝廷在流求明明只有四五十条船二千多水兵,是怎么取得如此大胜的?
沿河而上,前面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城池,城墙高得骇人心目。
朱允熥、蓝玉、朱椿三人正在城楼上眺望远方,远远看见大队人马走过来,旌旗飘扬,十分威武,走近看时,遽然发现是大明的旗帜,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耿\\\"字。
三人面面相觑,坏了,他们在流求岛上干的好事被朝廷知道了!耿炳文今年都年过花甲了,还漂洋过海跑到这荒岛上来了。
朱允熥、蓝玉、朱椿赶紧从侧面的暗门出去,将耿炳文及诸将领迎进城,又命人加紧凿开封闭的城楼大门。
耿炳文进了城,惊叹不己,想不出这么坚固这么庞大的城池是怎么建造出来的,道:
\\\"皇上接到泉州水师的奉报,异常震惊,命我提兵紧急救援,没想到皇太孙殿下、流求王殿下、凉国公全都安然无恙。\\\"
朱允熥笑道:\\\"孤早就给皇爷爷上过奏折,说在岛上建了一座千年不坏万夫不开的坚固堡垒,皇爷爷是压根不信吗?\\\"
耿炳文道:\\\"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也不会信的。这么短时间里,皇太孙这座城是怎么建成的?″
朱允熥笑道:\\\"是用砖建的。\\\"
耿炳文也督造过城墙,问道:\\\"砖是用糯米浆粘合的吗?那得用多少糯米!\\\"
\\\"不是用糯米。是用水泥。\\\"
\\\"水泥?那是什么东西?\\\"
朱允熥解说了半天,耿炳文似懂非懂。
用了三个多时辰,封闭的城楼大门才被凿开,大队的官兵开进城来,立即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谁说流求是蛮荒之地了,这城里面比南京城都不能差不了多少。
一排排房屋整整齐齐,道路平整如镜,四通八达。道路两边种着高大的树木。流求王府、信国公府、流求巡检司府建得精巧而漂亮。
最为他们惊叹的是士兵的营房,墙上洁白如新,床铺干净整齐,与他们平素住的又脏又乱的营房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即使是将官也住不了这种营房,更别提下层士兵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每人一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一碗大白菜,菜上面浇着又肥又腻的豖肉。
同样是当兵,待遇怎么就差了这么远呢?
远到而来的明军水兵人人露出艳羡的神色。
攀谈中,他们听到了更让人震惊的信息:这些驻守流求的士兵,他们都有饷银!而且,他们可以自行开荒,开出的荒地属于他们自己所有,并且,不用交田租!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用交田租!
明朝开国以来,实行的兵制是军户制,凡划为军户,就必须世世代代当兵,这是一种必须履行的义务。在这种制度下,当兵是没有军饷的。军户战时为兵,平时则耕作军屯田,所获得的收成交完田租和份粮以外,才归自己所有。明朝的士兵形同奴隶,贫苦不堪,因此逃亡的极多。
人比人,气死人,同样是当兵,待遇怎么就能差这么远呢?
巡检司衙门,朱允熥设宴款待耿炳文。酒过三巡,耿炳文说道:\\\"皇太孙殿下,臣临启程的时候,皇上吩咐,要臣将皇太孙带到南京去。\\\"
朱允熥笑而不语。
耿炳文道:\\\"臣明天一早就启程,请皇太孙也一起回去吧。\\\"
朱允熥笑道:\\\"孤是不会回去的?\\\"
\\\"为何?\\\"
\\\"孤在流求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殿下不回,臣怎么向皇上交待?\\\"
朱允熥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仅孤不会回去,耿将军带来的四万士兵,孤还要留下来呢!\\\"
耿炳文惊问道:\\\"殿下说的什么?臣没有听清……\\\"
\\\"孤是说,耿将军带来的这四万士兵,孤要留下来。\\\"
耿炳文惊得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