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石粮食对缺粮严重的鞑靼人只是杯水车薪,尝到甜头的阿鲁台又接二连三向朱允熥发出互市请求。
朱允熥每次都是有求必应,而且赠送的茶叶一次比一次多。
连阿鲁台也懵圈了,穷凶极恶的明朝皇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他一度怀疑茶叶上面熏了毒药,明朝皇帝这是要将鞑靼人通通毒死。
用银簪子试,没毒,喝了茶的人也都活得好好的。
没多久,喝茶在和林成了一种风尚,茶叶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连蒙古人最爱喝的青稞酒、酥油茶也被比下去了。
朱椿很不理解,问:\\\"茶叶那么昂贵,皇上为什么要送给他?\\\"
朱允熥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与天下人分享了。\\\"
大半年的时间里,明蒙双方进行了四十多次互市。明朝得到了近万匹骏马,鞑靼也度过了饥荒。
朝中群臣以为古北口互市该关闭了,没想到的是,阿鲁台又派忽失兰来请求互市。
这次不是粮马互市,而是茶马互市。
茶价比粮价贵多了,一斤茶能换三斤粮。
朱允熥又如法炮制,每交易一匹马就赠送一丈丝绸。
忽失兰高兴得合不拢嘴,屁颠屁颠跑回吉向阿鲁台邀功。丝绸在蒙古可是特别宝贝的东西,连蒙古大汗的福晋都难得有几件丝绸衣服。
朱椿更不解了,问:\\\"皇上何必做亏本买卖?\\\"
\\\"亏吗?\\\"
\\\"怎么不亏?一丈丝绸市银70两,一万丈就是70万两,皇上大手一挥就送人了,朝中群臣都在议论呢!\\\"
朱允熥知道他们在能议论什么,无非说他软骨头,巴结鞑靼人。但他不在乎,嘴角勾了勾,笑道:
\\\"随他们说去!\\\"
\\\"皇上究竟图的什么?\\\"
\\\"六叔,您老说说看,穿着丝绸衣裳品着茶摇着折扇听着苏州评弹的蒙古人还算成吉思汗的子孙吗?\\\"
朱椿恍然大悟,\\\"皇上,你……\\\"
朱允熥嘘了一声,\\\"六叔,下次再送他们茶壶、茶碗、香料、古玩、瓷器、玉石。蒙古人不是崇佛吗?六叔再督印些佛经送给他们,佛经上面要撒金粉以示虔诚……″
朱椿叫道:\\\"皇上一条好计策,抵得上十万雄师!\\\"
蒙古野性不羁,喜欢在青青草原上策马狂奔。
草原上青黄不接的时候,为了吃饱肚皮,为了躲避严寒,蒙古人就会向着温暖富庶的南方进发,马蹄所到之处,城池被毁,血流成河。
中原王朝倾举国之力,也没法根除北方虏患。因为这是他们基因,是他们生存方式,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们就要南下打劫。
中原王朝强就强在超级强大的体量上。
蒙古人撑破天也不过300万人口,明朝却有6600万人口。蒙古人口连明朝的零头都不够。
蒙古人过着与明朝人截然不同的生活。
朱允熥要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在潜移默化中,让他们也学会明朝人的生活方式。
茶马互市一年有余,户部的奏折摆到了朱允熥的案前。
朝廷高价买入丝绸、香科、玉器、古玩,免费送给鞑靼人,累计亏空276万两银子,户部己无力支撑,奏请停止茶马互市。
朱允熥置之一笑,北疆一年来再无战事,节省的军费何止276万?你们是眼睛瞎了吗?从蒙古换回来两万匹骏马,你们看不见吗?
朱元璋在后套平原设立了东胜卫,是阴山防线上抵御蒙古南侵的重镇。但东胜卫与蒙古仅一山之隔,每每鞑靼人南下劫掠,东胜卫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互市一年多,鞑靼人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一切,铁锅、食盐、丝绸、荼叶、瓷器。躺着就能过上好日子,何必再打打杀杀呢?
乘着这个难得的间隙,朱允熥在东胜卫打造了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八千匹战马全部是纯种蒙古骏马,全套装备与蒙古骑兵一模一样。
这支骑兵由新晋侯爵宋晟统领,日夜在阴山脚下操练骑射。
剩下的一万二千匹蒙古战马,一半放在大同,归晋王节剩,一半放在北平,归燕王节剩。
朱允熥心心念念的目标是大青山脚下的丰州城。
只要夺取了丰州城,阴山南麓就尽在掌控之中,鞑靼骑兵就再也不能肆无忌悼威胁关中地区了。
阴山河套平原——燕云十六州一线,是蒙古的生命线,是蒙古人南下劫掠的必经之路,朱允熥的布置引起阿鲁台的警觉。
这时候阿鲁台才如梦初醒:
鞑靼流出的作为战备物资的战马,换回来的却是茶叶、丝绸这样的无关紧要的奢侈品。
最可怕的是,鞑靼人不再醉心于骑射,而是喜欢上了品着茶,摇着折扇,听苏州评弹的生活,马头琴换成了琵琶,蒙古袍换成了束发平定巾、宽袖圆领袍,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苏州老财呢。
阿鲁台立即单方面停止了茶马互市。
再也没有醇香的茶叶、丝滑的绸布、精细的太湖稻米、肥美的太湖鲫鱼了。
恼怒的王公贵族逼迫阿鲁台重开茶马互市。
一年多来朱允熥屡次邀请他们到苏州、扬州、杭州做客,好吃好喝款待他们。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些蒙吉王公贵族见识到了明朝人精致风雅的生活,就再也过不惯草原上粗砺简陋的生活了。
众怒难犯,阿鲁台被逼无奈之下,只得再派忽失兰去南京。
这次,忽失兰别说见皇上和王爷了,尚书也见不到一个。
在南京磨磳了半个多月,求爷爷告奶奶,只有理藩院的司官接见了他。
忽失兰提出重开茶马互市。
司官道:\\\"阿鲁台言而无信,单方面中止茶马互市,皇上很生气,要想重开茶马互市,阿鲁台必须先到南京来谢罪。\\\"
忽失兰挨过阿鲁台的打,怀恨在心,回到和林,避开阿鲁台,偷偷向鬼力赤报告。
鬼力赤一直想摆脱阿鲁台的操控,怂恿王公贵族们搞死阿鲁台。
谁知走露了风声,阿鲁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毒酒毒死了鬼力赤,又从黄金家族中找了一个叫雅里失布的,扶植成蒙古大汗,并且大肆捕杀反叛的王公贵族。
被杀的王公贵族不在少数,更多王公贵族翻过长城,逃到北平。
朱棣把这些人礼送到南京。
热情好客的朱允熥食不厌精把他们养起来。
秦淮河的绝色美女载歌载舞,管弦丝竹曲调悠扬,王公贵族们沉迷其中。而草原上正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内乱。
朱允熥命宋晟率八千铁骑乘势攻打丰州城,鞑靼守军弃城远遁,阴山南麓再也没有鞑靼的势力了。
隐忍了这么久,朱允熥终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丰州就是现在的呼和浩特,在阴山和黄河之间,是漠南重镇,既可以作为优良牧场,又可以农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