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义正卧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近了,坐了起来,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认得?"
蓝玉挤出一丝笑意,眼前这个人五十一二年纪,面白无须,梳着大背头,穿一身油光水滑的绸缎衣裳,戴满了镶着翡翠的金扳指,手中摇着一把扇子。
这就是在南洋横行霸道的海贼王陈祖义?不过如此么。
蓝玉语带笑意,"吴凤眠,你在南洋耍得好快活,识得我否?"
陈祖义从藤椅上弹了起来,吴凤眠这个名字快三十年没人叫过了,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落魄穷秀才,能叫出这个名字的人会是谁呢?
陈祖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眼睛大而有神,一身妓院龟儿头打扮,仔细搜罗,记忆中也找不到这号人。
"你谁啊?"
\\\"嘻嘻,俺是平南大将军凉国公蓝玉。\\\"
声音并不大,陈祖义却像平地闻惊雷,一跳老高。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还能怎么进来?两条腿走进来的呗。许你满世界乱跑,就不许我乱跑吗?\\\"
弟弟陈宗义刚刚被蓝玉剥皮实草了,儿子又被朱允熥凌迟了,陈祖义脆弱的心脏承受不了任何打击。
陈祖义大叫:\\\"来人啦!快来人!\\\"
\\\"别喊!再喊我做了你!\\\"
陈祖义一溜烟跳到假山后面,探出头来叫道:\\\"贼王八,我正要找你算账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蓝玉笑道:\\\"不是要算账吗?别躲啊。\\\"
陈祖义抽出刀来,"你好大胆子!\\\"
\\\"胆不大还是蓝玉吗?\\\"
\\\"你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你这些年欠下的血债还少吗?该还了。“
陈祖义冷笑,"你是晕了头了,马剌甲可是我的地盘,容不得你来撒野!你当我是吃素长大的吗?\\\"
\\\"是你的地盘又怎么样?我照样取你项上人头。\\\"
陈祖义虽然是秀才出身,但杀人越货样样在行,二十几年时间里白手起家硬生生打造了世界上最强大的海盗集团,绝非等闲之辈。
他不经意地摸了摸袖子,"嗖"地一声,一只飞镖骤然飞出。
蓝玉头一偏,一抬手将飞镖稳稳夹在指尖,笑道:\\\"撒泡尿照照自己先,在爷跟前抖机灵也不嫌寒碜。\\\"
陈祖义一招落空,面色泛红,从腰间拔出刀迎头劈了下去。
眼见刀声扑面而来,蓝玉不慌不忙伸出手,不偏不倚握住了陈祖义的手腕,轻飘飘夺了他刀,横在胸前看了又看,笑道:\\\"好刀!你配吗?哪抢的?\\\"
陈祖义连出两招都被轻轻化解,心己经虚了,嘴却很硬,\\\"就算你杀了我,你也没法逃走。\\\"
\\\"杀你算便宜你了,我要把你解到南京去千刀万剐。\\\"
威胁不成,陈祖义又开始利诱。
\\\"你也是条百年难遇的汉子,何必郁郁乎久居人下?南洋遍地黄金,凭你的本事,还怕干不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我手下有三百条船,四万多人,全归你了,我们一起干,你老大,我老二,马剌甲最不缺的就是钱和女人,随便你享用。"
蓝玉耻笑道:“做梦想屁吃呢!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打家劫舍的海盗而己。我堂堂凉国公,征南大将军,会与你这种人为伍?"
利诱不成,陈祖义又开始挑拔,"海盗怎么啦?朱重八还是个叫花子呢,还不是照样当皇帝。刘伯温、李善长、宋濂、朱升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自古功高震主都没好下场,你在捕鱼儿海灭了北元,今天再杀了我,我前脚死,你后脚就活到头了。你不为自己找条后路吗?不如在马刺甲称王,逍遥自在快活一生,好过受他朱家的腌臜气一百倍。"
蓝玉一向口拙,哂笑道:"贪生怕死的东西,哪来这么多废话?“
说罢,反剪陈祖义双手,嘶地一声扯下自己上身的衣服,用牙齿咬住,扯成布条,将陈祖义死死绑住,押着往门外走。
守门的两个海盗手持利刃拦住去路。
蓝玉怒目圆睁,厉喝道:"找死!放下刀!"
声如巨雷,慑人魂魄,两个海盗不约而同扔下刀。
陈祖义狂叫:\\\"废物!救我!\\\"
闻言,两个海盗又拾起刀,向蓝玉逼了过来。
蓝玉掐住陈祖义脖子,使劲一推。陈祖义摔了个四脚朝天。蓝玉将他死死踩在脚下,朝两个海盗勾了勾手指,\\\"来来来!爷教你两招。\\\"
两个海盗左右夹攻欺身过来,劈头就是一刀。
说时迟,那时快,蓝玉一抬手,只见刀光一闪,两个海盗人头落地。
陈祖义这会真服气了,低声下气道:\\\"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现在知道怕了?迟了。我要的就是你项上人头,你给吗?\\\"
陈祖义破口大骂,\\\"难怪世人叫你蓝疯子!我跟你有什么仇?为什么油盐不进?我变成鬼也要咬死你。\\\"
\\\"怎么成了个泼妇,我都替你臊得慌。\\\"
陈祖义又讨饶,\\\"杀我何用?不如我们谈笔交易……\\\"
\\\"看着像条汉子,其实是个孬种,啧啧啧……\\\"
蓝玉赤裸着上身,手持钢刀,一路将陈祖义往外押。
一拨一拨海盗拦住去路。蓝玉神态自若,离得远的,直接无视,离得近的,抬手就是一刀。
一路将陈祖义押到城楼顶,城楼下成百上千条火枪齐刷刷地对着。
马剌甲人知道陈祖义被劫持了,都围在艾鲁湖边看热闹,都想看看是什么人制服了鼎鼎大名的海贼王。
只见高高的城楼上,陈祖义被五花大绑半跪着,身后站着一个汉子,赤裸上身,手中提着明晃晃的钢刀。
沐晟、蓝平和九百沐家军也混杂在人群中。
蓝玉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我是大明征南大将军凉国公蓝玉,奉大明天子旨意捉拿海贼陈祖义。底下的人听着,凡日月所照江河流,皆为明土,凡忤逆天朝上国者,虽远必诛!“
城楼下的海盗回以疯狂的嚎叫和火枪的射击。
蓝玉面无惧色,"陈祖义,叫你的人退下,再弄条船来。"
陈祖义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居然在自己老巢里被人活捉了,又羞又惧,梗着脖子叫道:“休想!“
蓝玉单手将陈祖义举高高,"我数五下!“
“你这个疯子!杀了我,你也活不成!“
“五,四,三……"
傻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生死关头,陈祖义又屈服了,歇斯底里地喊道:"停!停!停!我听你的!"
蓝玉满脸鄙夷,笑道:"这么怕死,是怎么当上海贼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