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半岛犹如一个楔子插入渤海与黄海之间。
毛文龙驻师皮岛,分兵占领了旅顺及沿海诸岛,进逼辽南各地。
辽西袁崇焕,辽南毛文龙,同时抵御着后金的扩张。
东江镇猛将如云,都是能征善战之人。
毛文龙对他们说:\"朝廷发的饷很快就要到了,还派了监军太监来。朝廷里面的那些文官,还有关宁军,一向看不起咱们,说咱们虚靡军饷!咱们干票大的,让监军大人看到咱们东江的本事。\"
将领们个个两眼放金光。
\"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
\"干他娘的!\"
议事厅里杀气腾腾,喊声一片。
毛文龙兵分三路,西路刘兴祚,经辽东沿海小岛,潜到辽东半岛最南端的金州,袭击驻扎在那里的五百后金军。
东路由徐敷奏,袭击驻扎在长奠一带的后金堡塞。
西路军和东路军都是虚张声势,目的是调动后金军主力部队,扰敌,疲敌,掩护毛文龙从中路袭击镇江堡。
皮岛离登州一千余里,离宁锦一千五百余里,离北京则有一千八百余里,不管作出什么军事行动,都无法及时通报登莱巡抚和朝廷,每每都是单打独斗,很难与宁锦、登莱产生有效配合。
崇祯三年四月八日,正在辽阳宫养伤的皇太极突然接到消息,东江镇刘兴祚部二千余人出现在金州,杀死金州守军三百多人后,北上镇海堡、红嘴堡、归服堡,一路屠杀女真人。
后金军兵力有限,主要精力放在辽西和辽北,辽南兵力十分空虚,这无疑给了毛文龙可乘之机。
旅顺是辽南第一重镇,驻有东江军七千多人,皇太极视为心腹大患,屡次派兵围剿。
但旅顺靠近大海,后金大军一来,东江军就退守离旅顺二十余里的双岛。后金军没有水师,只能望洋兴叹。
皇太极急令岳托率一万五千人,从辽阳出发,前往平叛。这一次,刘兴诈没有跑,而是和陈继盛、林茂春在旅顺等着岳托。
旅顺城防屡毁屡建,刘兴诈、陈继盛、林茂春凭城坚守。
岳托很是头疼,旅顺城对后金来说就是一块鸡肋,即使攻下来也抓不着明军,因为旅顺背后就是大海,随时都可以开溜。
双方在旅顺展开激战。
岳托命投石机往城内投掷巨石,弓箭手往城头射箭。
刘兴祚、陈继盛、林茂春分守旅顺北、东、西三面城门,用虎蹲炮和三眼火铳予以还击,双方互有死伤。
战斗从凌晨打到午后,岳托攻破北门,攻入旅顺城中。
刘兴祚、陈继盛、林茂春从南面逃入大海。
岳托还没顾得上喘口气,皇太极又命他火速赶往宽甸,原来东江镇徐敷奏部袭击了大甸、长甸和永甸。
岳托像一个救火队员,转战数千里疲于奔命。
崇祯三年五月十七日,岳托草尽粮绝,精疲力尽返回辽阳。
岳托前脚刎刚走,毛文龙就倾巢而出夜袭镇江堡。
此前,他已经让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带领二百七十人潜入镇江堡。
这种里应外合的战术,毛文龙己经用了多次了,而且屡试不爽。
夜半时分,镇江堡四面八方冲天火起。
孔有德、耿精忠、尚可喜在城中四处放铳,城中爆炸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阿敏从睡梦中惊醒,带着人四处救火。
这时候,毛文龙突然从南门破门而入,三千余东江兵人人端着三眼火铳,见留着金钱马尾辫的女真人就是嘭嘭嘭几下子。
被打死然后被割头的女真人不计其数。
城中乱成一片,无数人惊呼:
\"南蛮子杀人啦!南蛮子杀人啦!\"
毛文龙和他的东江战士,上演了一场世纪大奔跑,人人手中提着血淋淋的人头,撒腿狂奔。
丁卯之役后,毛文龙失去了在朝鲜的根据地,只能困守皮岛,两三年的时间里无所作为,这一次大举出动,大获成功,成为他难得的高光时刻。
毛文龙没有敌后纠缠的具体战术,无论是丛林战、山地战,还是两栖作战,所有可能与敌军纠缠的战术他都没有,更别提地道战、地雷战、麻雀战、蘑菇战。
他的战术有且只有一条,那就是偷袭,然后逃跑。
但就是这种最低阶的游击战术也令黄太极头痛不已。
毛文龙第二大闹镇江堡,打死八旗兵六十七人,割走三千女真人脑袋。消息传到辽阳,整个辽阳城的女真人都放声痛哭,皇太极气得破口大骂。
崇祯三年六十二日,朱由检派往皮岛的监军太监高起潜抵达皮岛。
毛文龙得意洋洋献上了三千颗鲜血淋淋的女真人头。
高起潜宣读了圣旨。
\"奏天承运皇帝诏曰,东江总兵官毛文龙,深入建奴腹地,浴血奋战,屡立奇功,为辽南擎天一柱,赏银一千两,赐蟒服,玉带,加兵部侍郎衔。刘兴祚、陈继盛、林茂春等十七人官升一级,赏银六百两。钦此!\"
毛文龙带着手下将领跪地谢恩。
高起潜带来了军饷、粮草、火药、棉衣、棉鞋,东江将士一片欢腾,全岛杀鸡杀猪大肆庆贺。
高起潜坐在主桌,毛文龙殷勤斟酒,夹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小心翼翼问:\"皇上可还有别的旨意?\"
毛文龙耳聪目明,早就获悉朝廷将派袁崇焕督辽,而他两人早年多有龌龊,作战思想上也多有抵牾。
毛文龙很怕袁崇焕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高起潜答道:\"皇上亲口说了,毛文龙是条汉子,带着二三百人,创立东江镇,孤悬海外,深入虎穴,这是奇功一件,应该铭记。\"
毛文龙结结巴巴,\"高公公,皇……皇……皇上真是这么讲的吗?\"
\"那还能有假?\"
高起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毛文龙。毛文龙双手接了,小心翼翼展开,读了一遍又一遍,含泪说道:
\"知我者,皇上也!请公公转告皇上,文龙将以死相报。\"
高起潜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封面上写着《论游击战》
毛文龙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游击战里操胜算;大步进退,诱敌深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运动战中歼敌人。\"
这一段话,毛文龙低声念了一遍又遍似有所悟。
高起潜说道:\"这本册子,是皇上熬了一个通宵写出来的,你要用心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