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顺义之战中,后金军虽然元气大伤,却远未到达灭亡的程度。皇太极回到辽阳,一面养伤,一面紧锣密鼓地补充兵员。
女真三大部,建州女真,海西女真,野人女真,汉化程度最深的是建州女真。相比之下,海西女真普遍要比建州女真凶悍好斗。
而最好斗的当属野人女真中的索伦三部,他们生活在黑龙江以北的冰天雪地里,终年与老虎、熊等大型动物搏斗,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被称为\"北方狼族\",战斗力相当强悍。
努尔哈赤靠着胡萝卜加大棒,用尽分化瓦解,收买拉拢,联姻,征服了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
顺义惨败后,女真人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皇太极鼓动如簧之舌,宜称明国皇帝要灭尽女真人全族。
这种宣传鼓动十分有效。
因为李成梁主宰辽东时,女真人就是待宰的羔羊,还没闹清是为了啥,脑袋就搬家了。
这种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皇太极伸出手指头轻轻一勾,恐惧夹杂着仇恨就跑出来了。
皇太极从海西女真强征了一万人,从野人女真强征了一万人,从蒙古科尔沁部、内喀尔喀部、察合尔部各强征了三千人,并且将这二万九千人编入后金军中,日夜操练。
东北山高林密,虎狼出没,汉人在那种严寒的环境下,天生就干不过土生土长的女真人。
皇太极低三下四向明乾乞和,就是想争取更多一点时间。
朱由检的本意,是不想过多在辽东与皇太极缠斗,太费人,也太费钱了。
但是在明朝,灭奴雪耻恢复辽东是政治正确,谁也不敢忤逆。
崇祯三年五月底,朱由检在武英殿召开辽东三方会议,商讨复辽大计。
五月的北京,天气己异常的闷热,毒辣的太阳烤得大地冒烟。
这已经是北方大地第五个干旱季了。
参加会议的有首辅孙承宗、次辅兼兵部尚书徐光启、阁臣杨嗣昌、温体仁、周延儒、吏部尚书侯恂、户部尚书毕自严、礼部尚书刘鸿训、工部尚书毕懋康等阁部大臣,以及辽东督师袁崇焕、天津巡抚李邦华、登莱巡抚袁可立、辽东巡抚毕自肃。
东江总兵毛文龙也被召到北京参加会议,在坐的都是进士出身的文官,只有他是江湖出身的武夫,这使他深感荣宠,同时惶恐,从头到尾正襟危坐着,生怕举止不当惹人笑话。
会议刚开始时,朱由检就点了毛文龙的名:
\"毛文龙!\"
毛文龙忙站起身来:\"臣在!\"
朱由检对众人说道:\"这就是东江总兵毛文龙,开辟东江,出生入死,独撑辽南危局八年!刚刚在镇江堡大杀女真,斩首三千余级!\"
毛文龙面红耳赤,\"皇上谬赞了。臣幼年失学,不学无术,镇江之役,全赖吾皇指挥若定,全赖三军将士舍身效命,文龙无有分毫之功。\"
朱由检笑吟吟说道:\"不必过谦,坐下说话。\"
朱由检当众盛赞毛文龙,一是拉拢他,使他死心塌地效忠朝廷,不要三心二意;二是相当于给他发了一块免死金牌,免得他被什么人矫诏杀死了。
朱由检对孙承宗说道:\"孙首辅,你说!\"
孙承宗答应一声,走到墙边巨幅辽东地形图前,说道:
\"诸位请看,辽西方向,黄台吉己弃广宁而走,皇上的意思是立即派袁崇焕督师辽东,乘胜直取西平堡,目前驻扎西平堡的是济尔哈朗7500旗兵,这就是黄台吉手中最强的精锐了,人数虽少,却可以以一当十。
当年西平堡之战,罗一贯英勇殉国,三千守军悉数战死,堡中七千汉人战至最后一人,无一人附敌,举国上下,谁不怜之?
今若能收复西平堡,不仅能一雪前耻,还能隔辽河与辽阳相望,使黄台吉惊恐难眠,坐立不安。
诸位以为如何?\"
孙承宗一说到从前的阵亡将士,就声音发颤,在场的人也无不动容。
袁可立站起来说道:\"如果关宁军在辽西发动攻势,登莱水师可以趁机登陆旅顺,攻克辽南重镇金州,望海堡,红嘴堡,南汛口,北汛口,剑指复州、永宁,威逼盖州、耀州,则辽南局势为之一新!\"
袁可立经历经四朝,为官刚正不阿,敢为民请命,是不可多得的名臣,巡抚登莱三年,积有战船四千艘,组建了一支五万余人的水师陆战队,与枢辅孙承宗、津抚李邦华、辽抚毕自肃等戮力策应。
明朝一向重陆轻海,袁可立独独看重从海上反攻后金,因为后金水师聊胜于无,从海上反攻正可以扬长避短。
袁崇焕问道:\"是我公先在辽南动手,还是学生在辽西先动手,还是两面同时动手?\"
袁可立答道:\"都可以。\"
袁崇焕看向朱由检,问道:\"皇上以为如何?\"
辽西无疑是明金双方争夺的重点,双方在辽西方向都投入了最精锐的军队。西平堡是辽阳的门户,攻打西平堡无疑是一场恶战。西平堡城防坚固,又紧邻后金腹地,如果久攻不下,很容易陷入后金军的反扑。
以明军和后金军的实力对比,明军守有余,攻则不足,即使勉强攻下,也必定是损失惨重。
朱由检沉思良久,说道:\"关宁军先动手,做足攻克西平堡的态势,吸引建奴主力西顾,登莱军趁虚而入,攻占金州、望海堡一线,有余力则继续挥师北上,无余力则加固金州至旅顺一带防线,永久驻扎。\"
这是让关宁军给登莱军打配合,袁崇焕十分失望,说道:\"西平堡事关复辽全局,如果能一鼓作气拿下,则复辽指日可待。\"
朱由检道:\"你这样想,黄台吉也必定这样想,那么西平堡必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恶战,打赢了当然皆大欢喜,如果打输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不要指望一口吃下西平堡。目前我们根本没做好决战的准备,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贸然决战。
我也想拿下西平堡,但不想用关宁将士的血肉之躯去换。辽西如黄太极的头,辽南如黄台吉的腚,登莱军若能占据辽东半岛尖端,就当是黄台吉腚上插了一把尖刀。\"
众人哄堂大笑。
袁崇焕道:\"皇上高瞻远瞩,臣钦佩之至。\"
朱由检又对徐光启、毕懋康道:\"兵部立即清点枪支、火药、甲胄、军械,不足的部分工部加班加点赶制出来,绝不可出现仗打到一半的情况下武器弹药供应不上的情况。\"
又对刘鸿训说道:\"着礼部派人去朝鲜,告诉李倧,五年之内,天朝必定收复辽东,叫他千万不要卖粮食给黄台吉。如果他愿意,天朝可以派两万兵驻扎汉城保护他,粮食由他出,饷由我发。\"
又对毕自严道:\"赶紧筹集钱粮、马匹、布料!\"
换了从前,毕自严一定会说没钱,但这次他没说,因为他现在有银行了,没钱可以向银行借,将来有钱了,再慢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