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谷,书房里,卓梦盈写完最后一个字,如释重负,伸起懒腰向后一躺,靠在了椅背上,抬眼朝窗外一看,只见浓烟滚滚,从灶房里翻滚出来。
完了!走水了?
她刚躺下还来不及休息,也只能立马跳起来,冲出书房。
朝灶房跑去,离得越近,烟雾便越大,待到了门前,已经十分呛人了,也无法看清屋内情况,只听到柳煜大喊:“火!火!”
卓梦盈捂着口鼻也用力喊:“火大吗?你快出来。”
话音刚落,慌乱的柳煜便跑了出来。
“火大吗?”
“大,挺大的。”
“快快,跟我去打水灭火。”
她吩咐着,已经率先打了一桶水,柳煜虽然也着急,毕竟不熟悉环境,还是比卓梦盈慢一些。
她提着水冲到屋里,左右一看,看到了灶台附近的“大火”,大概有拳头那么大,浓烟从灶台里不停冒出。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她无奈地将火扑灭,捂着口鼻转身欲去,只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大叫。
“别担心,我来啦!”
哗!
一整桶水就那么扑面浇来。
……
“如果哪天我死了。”
“啊?”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卓梦盈恨地咬牙切齿,被迎面浇了一桶冷水,她头发和上身已经湿透了,脸上挂着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
柳煜连连道歉。
她听着这些熟悉的话,什么对不起呀,我错了啊,原谅我吧,之类的,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难道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冒失?
她抬头看向他,火,噌一下就窜了上来。
“你!”
“你……”
一时又不知从何发火了。
“我问你,拳头这么大的火,看,看这里,拳头这么大。”她攥着粉拳,怼到他面前。
“很大吗?很大吗!”
“挺大,不不不,不大不大。”
“大火?我现在就很大火!信不信我烧了你啊!”
“不是已经浇了一桶水了嘛。”柳煜嘴欠地嘟囔了一句,脱口而出那种。
“呃……啊!!!”
卓梦盈真的跳脚了,扶着胸口,恶狠狠地冲向他。
她脾气一向不错,可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挥起拳头。
柳煜自知失言,连忙退了退。
“不是,我是说……呃。”
他看向她,要解释,却又愣在原地。
原来,浑身已经湿透了的她,清丽的面容下,秀气的脖颈上,缕缕湿发紧贴。
浅色的衣物也紧紧贴在胸前......不知为何,柳煜心里总觉得,拳头什么的,无所谓了。
……
嗯?他怎么站着不动给我打?
她停下了,柳煜也回过神了,好像挨揍的不是他,自始至终,他只是在欣赏。
她因为激动,面色轻潮,微喘。
“消消气,消消气,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认错,我认错,我不是一个好的小厮。”
柳煜十分诚恳。
虽然,这并不能平息她的怒火,她一看到他,就来气,越看越气,气愤到忍不住尖叫,给了柳煜一拳,接着踢了一脚,这才回屋去换衣服。
“你不打了吗?我还想再看…呃,不是。”
……
柳家。
柳浮这两日为四弟莫名失踪的事,憔悴许多,尽管年少时不喜欢他,可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突然就没了,柳浮心中也不好受,这时候他反而希望柳煜能乖乖待在家里,由他看管着也好。
“大哥,大哥……”柳白见哥哥眼神迷离,便叫了几声。
柳浮清醒过来,放下心事,继续道:“那边情况如何?”
柳白垂头丧气道:“难,本地人排外排的十分厉害,现如今生意冷清,每日都在亏损,再不改变现状,恐怕离关门之日不远了。”
“二弟,你在那边待过,对那边更了解一些,难道就没有一丝余地?”
柳白面露难色。
“余地?如果青吟轩或红榕堂这样的大店能帮助我们,就此在那里扎根也不成问题,可是,这不可能啊,一不攀亲二不带故的,根本不行。”
“既然如此,别管了,任它自生自灭吧,咱们去大都发展。”
“进京?有门路吗?”
柳浮点点头,道:“听消息,近几日,京中有位大人没了,家人急需用钱,想要变卖几间铺子,你去见一见,合适的话便拿下来,日后慢慢地将生意转移到京中。”
“好,这也是个办法,既然如此,等这两日准备妥当,我便动身进京。”
……
南谷,天色已晚。
卓父已经睡下了,卓梦盈还在书房里做最后的整理,柳煜刚从书房出来,正准备回药房,刚走到院中,突然,一道迅疾的黑影蹿过眼前,冲进卓梦盈的闺房,瞬时,柳煜按耐不住好奇,不顾禁忌,也跟着进了屋子。
卓梦盈的房中间支了个折屏,将屋子一分为二,内侧用来休息,外侧日常使用。
此时屋子里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月光,很难看清周围,更别说寻找了,不过听声音,好像从里面传来,柳煜寻着声音绕过折屏,来到了屋子里面。
书房。
卓梦盈收完东西,打着哈欠,朝卧房走来。
卧房里,柳煜什么还没找到呢,卓梦盈已经来到折屏另一边了。
他急火中烧,走是走不出去了,四面一看,想要翻窗溜走,可窗子小了一些,翻起来有点费力,只好放弃。
房间里可供藏身的地方真不多。
……
忙了一整天,卓梦盈早已乏了,因此不曾久坐,进到折屏里面点上灯,取下玉簪,来到盆架处洁面。
盆架与梳妆台挨着,都在衣柜对面,柳煜透过衣柜的缝隙朝外看,看到卓梦盈背对着自己,自觉是个溜走的好机会,便慢慢打开柜门,将脚伸了出去。
对面,卓梦盈洗完脸,一抬头,恰好看到镜子中的衣柜里伸出来一只脚脚,一下子吓得脸色惨白,登时心就凉了。
“啊!!!”
柳煜听到她叫,一时慌乱起来,蹬蹬蹬三步并两步冲上前来,果断挥起手刀劈了下来。
然后,
“欸?你怎么没昏倒?”
……
夜晚,是休息的时间,有些地方却很繁忙。
春辉楼,作为灞州城数一数二的春楼,老鸨子卖力的招呼着。
“呦!这不是来福哥吗?快请快请。”老鸨子谄笑着凑了上来。
“去去去,你来福哥忙着呢,快去叫几个人,准备一顶轿子跟我走。”
老鸨子喜道:“又有货了?”说着从袖中掏出几两碎银子塞给来福。
来福收起银子,乐呵呵道:“有货,只要你年年孝敬好我们老爷,就不会缺了你的,行了,别废话了,快去叫人。”
黑夜里,一行人一顶轿子穿街走巷,最终进了一家大宅子。
来福将众人安置好便走进内院,来到老爷卧室门前,轻敲两下,道:“老爷,人都安排好了,轿子也拉来了。”
“行了,下去吧。”
屋子里,王老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朝卧榻走去。
床榻前是一张扶手椅,两侧侍立着两个丫鬟,一人托一只盘子,盘子上放着各色糕点,果脯以及美酒。
老爷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床榻边的四个婢女会意,取下少女嘴里的布团,将她抬了过来。
老爷抬起两臂,婢女为他解下衣物。
“还不行,再喂点。”老爷说罢坐了下去,两边的丫鬟便放下盘子,围了上来。
……
此时的南谷,卓父已经熟睡。另一处房间里,卓梦盈坐在床沿低声哭泣,柳煜跪在下面。
“姑娘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是不是哪天我被你玩死了,你也要再解释解释。”
“你闭嘴,从现在起不要说话。”卓梦盈恨道。
“我是主人,你是小厮,小厮都是帮主人排忧解难的,你呢?你就是来欺负我的,你闭嘴!不许说话!”
“现在好了,还…还打我,呜……我……我长……我长这么大,就……就没人打……打…过我,呜……”
“不是。”
“闭嘴!我今天虽然也打你了,可我是主人啊,打你怎么样。再说了,我打你,又没使力气,你可好,下手这么重,哎呀~啊!没法活啦!”
“我不是要解释。”
“什么!好啊!你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是吧?”
“没有,我从刚刚就想说了,你床上有只虫子,那里那里,就在你旁边。”
“呀!!!”
卓梦盈跳下床,径直躲到柳煜身后。
“在哪在哪?快赶走。”
柳煜笑了笑,安慰道:“别怕别怕,还没有拳头那么大。”
卓梦盈脸面一红,不悦地拍了柳煜一掌。
“说什么呢!你快去把它弄走。”
柳煜上前一把抓起虫子,来到窗前丢了出去。
“好了。”
呼~
她长出一口气。
“你快去床上看看有没有别的虫子。”
柳煜依言检查了一遍床铺,什么也没有发现,卓梦盈这才放下心。
闹了这么一出,柳煜正想浑水摸鱼一下,趁机溜了,没想到,方才的事人家还记着呢。
“行了,解释解释吧。”
一番费力解释,她将信将疑,狐疑地看了看四周。
“这样吧,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怕晚上睡着了又有虫子爬过来,今天晚上你守在这里,我就原谅你打我的事,行不行?”
她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柳煜自知对不住她,也不推辞,应了下来。
“行,我今晚就守在这里,放心吧,保管让你睡个好觉。”
柳煜信誓旦旦地说道。
“喏,这个给你,夜里凉,别冻着了。”
柳煜感激一笑,伸手接下毯子,盖在身上,依靠在床门上。
两人闹了一天,此时都很困乏,卓梦盈浑身酸软,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反观柳煜,往床门上一靠,眼皮子便打起架来,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很快,美妙的呼噜声飘满整间屋子。
呼~啊!呼~哈!呼~哇!
绣床之上。
她原本灵动的双眸不再有神,布满血丝,她青春活跃,原本充满着活力的身躯,不再轻盈,她身心疲惫,她一脚踹了过去。
“你给我滚!!!”